說明:
Dracaena fragrans是這系列的第一集,因為是搬運過來的關係,所以文章的段落不按照原先鮮網連載那樣切割的那麼碎(字太多了我懶得一篇一篇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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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教授,剛剛那場演講十分的精彩!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來人是南部某知名大學土木工程系的李教授,正熱切的和我的指導教授握著手,他的助理提著一個紙袋要送給教授,我上前接過,教授和他謙虛了幾句,感謝他的禮物,然後兩位教授熱烈的討論著剛剛演講中提出的結構工程問題。
 
喔,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吳邪,今年是O大建築研究所二年級的學生,正在為畢業專題做準備;平常擔任指導教授的助理,所以總是要跟著教授跑來跑去;我的指導教授名字叫陳阿四,大概是早年怕小孩名字取的太好聽會很難養,所以有個和其身份十分不相符的名字。大概是教授的虛榮心作祟吧?他平常喜歡我稱呼他為「Professor」,和他相識的朋友也都是叫他「Dr. Chen」居多,鮮少有人直呼他的名諱。
 
我提著那個紙袋,仔細聽著教授們的對話,希望能學到更多知識,李教授的助理也是這麼想的,他對我笑了笑,我點點頭,拿出隨身的小冊子做筆記;兩人在教授旁站了好一會兒。終於,談話結束,我和我的教授搭上會場準備的車,回到學校。
 
Professor,這是李教授送的。」我將紙袋放在教授的桌上,教授探頭往紙袋看了看,皺著眉將內容物拿出來,「吳邪,你拿去。」雖說接收教授不要的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不過是什麼東西能讓教授那麼快決定轉送給我?我停下手邊泡茶的動作,好奇的回頭看,發現是一個盆栽,不過它只有一小截枝幹插在土裡,上面綁著紅緞帶,連一片葉子也沒有!
 
「呃……謝謝教授。」教授肯定是懶得照顧這個植物,所以才把它丟給我吧?算了,在我們那陽剛的研究生室裡頭放個盆栽或許會柔和一點?我幫教授處理好文件之後,拎著那個沒有葉子的盆栽回到研究生室。
 
「唷?吳邪,那什麼?」早在裡頭的胖子把腳放在桌上,伸展著四肢,我都擔心他這個動作會害他向後倒,不過看來他的椅子韌性十分的優良,不會讓胖子摔得四腳朝天。
我嘆了口氣,尋找著這堆滿雜物的研究室裡面哪裡可以放盆栽,胖子知道我的意思,笑了笑:「繼上次甜得要死的薰衣草月餅之後,接下來是不知是死是活的盆栽啊?」
 
他主動將我們四張桌子隔板上放的鬧鐘啊什麼的拿下來,拍著十字形隔板的正中間說道:「就放這兒吧,每個人都可以看到。」
「不用拿去曬太陽嗎?」植物不都是要陽光、空氣、水跟土壤?我握著巴掌大的盆栽,思索著把窗台黑眼鏡曬的衣服移開的可能性,不過胖子搶過我的盆栽,「咚」的一聲就放在隔板上,說道:「它沒葉子曬個屁太陽啊?吳邪,你學建築的生物也不能爛成這樣啊!」
 
「呿!」我不想跟農藝系的胖子吵這個,只好依他的意思,將盆栽放在隔板上,然後伸手按了按土,問道:「要不要澆水啊?」胖子也伸手按了按,掏出一個噴水器,對盆栽噴了兩下,然後把噴水器丟給我,「保持土壤溼潤就好了,水太多它會淹死。」
「喔。」我抓抓頭,不再理會那個盆栽。
 
自從有了那個盆栽之後,我每天的例行工作增加了:除了要幫教授泡茶、幫健忘的解子揚餵魚之外,還要幫那個沒葉子的盆栽——為了方便稱呼,我決定叫它「禿禿」——澆水。不過我這個噴水的舉動一直被黑眼鏡嘲笑,他說我是建築系的,為什麼要培養土壤的黴菌啊?喜歡黴菌的話他可以從實驗室拿一堆給我。
 
我罵他噁心,他卻深情款款的對著他那個整顆變成綠色毛茸茸的橘子說道:「不哭不哭喔!吳邪哥哥最壞了!」
「我操!」我隨手抓了一個紙團往黑眼鏡丟去,「快把那顆橘子丟掉!怪不得最近老是覺得有一股霉味!」
黑眼鏡卻咳了兩聲,推了推他那總是不離開臉上的墨鏡,很認真的跟我說道:「盤尼西林就是這樣被發現的……」
 
「神經病。」一直默默看著書的解子揚猛地起身,也不管碰到那個發霉的橘子有多噁心,直接抓了就把它要往垃圾桶裡丟,黑眼鏡急忙阻止他:「慢、慢慢!」解子揚挑眉看著他,黑眼鏡求饒道:「你一丟我這學期的努力就沒了啊!」
 
「哼。」解子揚把橘子塞回黑眼鏡手裡,還順手在他的白袍上面擦了擦,轉身離開研究室;而黑眼鏡則是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刮杓和載玻片,專注的採集著黴菌。我小聲的問胖子道:「欸,那樣不算樣本污染嗎?」胖子攤攤手,回道:「天曉得?」我們打鬧了一陣,最後各自忙著自己的畢業專題或論文。
 
是說,不知道為什麼身為中文系的解子揚會分到我們這個都是理工科系的研究室來?胖子和解子揚沒什麼話聊,而黑眼鏡則是常常捉弄他,讓解子揚一看到黑眼鏡就露出厭惡的表情,不過這也為忙得焦頭爛額的我們帶來不少笑料就是。整個研究室當中,和解子揚比較聊得來的算是我這個有接觸歷史的建築系學生了吧?我中國建築史的課程就是靠解子揚罩我,我才勉強及格的呢!
 
「走囉!」胖子背起他的包,我跟他揮手道別,整個研究室剩下我還在畫圖,以及因為要觀察實驗結果而住在研究室的黑眼鏡。
一直盯著電腦螢幕讓我眼睛很痛,我拿下眼鏡,揉著眉心,看著睡在躺椅上不省人事的黑眼鏡,幫他把滑落的毯子拉好,伸展著四肢,順手幫「禿禿」噴了水……這盆栽也真是的,養它養了那麼久,才發出那麼一點點芽,真是沒成就感!不過胖子跟我說現在是冬天,植物本來就長得比較慢,要我耐心的繼續給它噴水。我被黑眼鏡的鼾聲干擾,覺得有點睏意,遂拿起馬克杯,打算泡個咖啡。
 
夜晚,學校為了節約能源,走廊上並不開燈,只有緊急逃生出口的指示燈,整個走廊黑漆漆的,我開著研究室的門,好讓裡面的燈光透出來;看了看錶,凌晨二點,我嘆了口氣,等這個部份給教授看過之後我要回家狠狠的給他睡個兩天!
 
我甩甩頭,試圖保持清醒,走到不遠處的飲水機,按下給水鍵。走廊十分的寂靜,倒水的「咕嚕」聲在走廊上迴盪著,格外顯得突兀;不過我和黑眼鏡兩人早就習慣這種半夜奮鬥的孤寂了,他或許只是爬起來紀錄數據,我可是要常常通霄畫圖的呢!
 
我啜了口熱咖啡,滿足的嘆了口氣,解子揚他媽媽拿來的咖啡味道真是不錯!摸黑走回實驗室,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我拍醒黑眼鏡:「欸,二點十五分了!你的黴菌要死光啦!」黑眼鏡整個人嚇醒,彈坐而起,看到是我,吁了口氣:「小吳,不要嚇我!哥哥禁不起嚇。」
 
我笑了笑,拍拍他:「好啦!快去實驗室吧!」黑眼鏡睡眼惺忪的揉著眼睛,披上他那不知道多久沒清洗的白袍,拖拖拉拉的拿著紀錄表單,和實驗室的磁卡,「謝啦!」他離開研究室,只剩我一人。
我看著黑眼鏡留下來的毯子和躺椅,四周又安靜的十分適合睡眠,眼皮好像要緩緩的合上了……不行!我狠狠的握拳,讓指甲掐進掌心裡,毅然決然的離開躺椅,端起咖啡坐回自己的座位,繼續畫圖。
 
我盯著「禿禿」發呆,思考著教授指出我有問題的部份應該如何修改,忽然想起解子揚這個週末回家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魚帶回去?我繞到解子揚的位置一看,他那缸魚還穩妥的放在「說文解字」旁邊,又忘記帶走……要不是我跟黑眼鏡常常留校,他這缸魚早死了吧?
 
我伸手敲了敲魚缸,裡面的魚大概被我吵醒了,動作遲緩的游著;我從解子揚桌上拿了魚飼料,轉開一個小縫,謹慎的倒了幾片下去。等一下還得寫便條,不然黑眼鏡又餵一次把魚撐死就麻煩!上次就是因為沒講好,我、黑眼鏡、胖子三個人都幫解子揚餵魚,結果把他的金魚養死了,我們合資重新買了魚給他他才消氣——雖然說這好像可以怪他自己記性不好。
 
我正專心數著到下去的飼料片數,突然「哐噹」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手這麼一抖,撒了太多下去,我急忙拿解子揚放在桌上的湯匙來撈飼料,撈著撈著,覺得後頸有人在吹氣——很冰涼的那種。我頭皮一炸:靠!聽說學校是刑場改建來的,不會被找上了吧?
 
我不知道該不該回頭,心中默念著阿彌陀佛,故作鎮定的繼續處理過多的飼料;我動作僵硬的拿著湯匙,從解子揚的座位平移到胖子的座位,然後再挪到門口,始終背對著解子揚的位置,然後用力的關上門,憑藉著每隔五公尺一盞的緊急逃生出口燈,奔到飲水機清洗湯匙。
 
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保佑啊!我默念了幾次,心情穩定下來,之前待了那麼多次,真的要找早就找上了,不會現在才來!而且聽說對鬼罵髒話可以趕跑他們?操!我吳邪沒在怕的!我甩掉湯匙上面殘留的熱水,昂首闊步的回到研究室,一開門,發現一個全裸,頸上非常突兀綁著一條紅緞帶,還在後頸打了個可笑蝴蝶結的男人,我不禁大罵:「操!哪來的變態!」
 
我隨手抄了掃把,就要往那男人頭上打下去,不過那男人動也不動,一臉天真的看著我,我心覺不對,緊急煞住,問道:「你是誰?」這研究室裡面也沒什麼好偷的,除了我的電腦;而且萬一他不是小偷,我這一掃把下去,犯個傷害什麼的反而被關我不就慘了?
 
這男人比我還高,而且看起來十分的精壯,我應該打不贏他;不過黑眼鏡就快回來了,我先牽制住男人,等黑眼鏡回來之後聯合制服他應該可行?那男人一臉困惑的看著我,就跟聽不懂中文一樣,我皺眉,又用英文問了他一遍,他還是那表情……娘的,我還會哪種語言?他應該聽不懂杭州話吧?
 
「聽得懂中文嗎?」他看起來是中國人,應該聽得懂吧?真的不行我就得比手語了。他如我期待的點點頭,我吁了口氣,繼續問道:「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他和我大眼瞪小眼,似乎不打算回答著個問題,我嘆了口氣,看他微微發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我脫下我的外套給他:「穿著吧。」他身上除了那條詭異的緞帶,什麼都沒有;雖然我們在室內,不過溫度也只有攝氏十多度而已,他不冷我看的都冷了。
 
正想問他進來的目的,這時,黑眼鏡回來了:「唷?小吳?什麼時候你也會亂丟外套了?」
「啊?」什麼亂丟外套?我滿臉狐疑的和站在門口的黑眼鏡對望,他呶了呶下巴,指著那裸體男人的所在位置,我瞪大了眼,看著抱著我外套的男人,再看看黑眼鏡,結結巴巴的問道:「你……看不見?」娘的!以前刑場流行用緞帶把人勒死嗎?
 
「什麼看不見?」黑眼鏡隨性的把紀錄表單丟回他的座位,對於那男人完全視若無睹,翻弄著桌上的零食,問道。
「那……男人。」我戰戰兢兢的指著裸體男人的方向,黑眼鏡轉頭,曖昧的笑道:「小吳,你想誰家男人想瘋啦!那裡只有你的外套啊!」他的回答讓我心臟一緊,媽啦!真的給我遇見鬼了!
 
我甩甩頭,慶幸著還好剛剛沒用掃把打下去,不然等一下就換我脖子上勒著紅緞帶了!黑眼鏡知道我好像有幻覺,說道:「你太累了吧?睡一下。」他指了指躺椅,「還是你要繼續奮戰?」他從抽屜摸出一罐白花油,丟給我。
我看著手中的白花油,嘆了口氣,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我認命的走向躺椅,跟黑眼鏡吩咐:「鬧鐘幫我調四點半吧!」睡醒一定就沒事了、沒事了……
 
一直覺得有人看著我,我睡得很不自在,眼睛稍微睜開一個縫瞧瞧,發現那裸體男人幾乎是和我鼻子碰鼻子的看著我。我嚇得倒抽一口涼氣,跌下躺椅,聽到胖子的聲音笑道:「天真,做惡夢啊?」
 
早晨明媚的陽光照進研究室內,我頭皮一炸,罵道:「媽的!叫黑眼鏡四點半叫我,怎麼讓我睡到現在?」那裸體男人一聲不吭的蹲在我的躺椅旁,胖子沒什麼太大的反應,我不好意思問他是不是也看不見那個裸體男人,於是假裝伸懶腰,把男人手中抱著的外套搶回來,用眼神示意他拿我剛剛蓋的毯子保暖。
 
我急匆匆的從櫃子拿出備用的盥洗用具,問胖子吃過早餐沒,要不我給他帶一份回來?胖子擺擺手,說昨天實驗室的變電箱突然爆炸,波及到他們的菜圃,他被黑眼鏡緊急call回來清點農損,早在清晨五點就吃過啦!我看了看手錶,八點,又罵了一聲,再度問道:「真的不用?」五點吃早餐,其實到現在也差不多了,胖子猶豫了一下,「那給我帶個燒餅吧!」我笑了笑,盥洗完之後到樓下的販賣部買早點。
 
昨天圖其實也沒改多少我就睡了,今天要跟教授討論的部份我還沒完成啊!我沒什麼心思吃早點,但是又怕自己胃痛,所以還是買了個飯糰,方便拿著吃;我心虛的掏出手機,正要打給教授,想請他把討論的時間延後到今天下午,但教授卻提前打來:「喂?吳邪嗎?」
「是,Professor。關於今天的討論……」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教授打斷,「對,就是要跟你說這個。」我胸口一揪,教授繼續說道:「取消吧!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下星期二再討論!」我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勉力壓制住心裡的喜悅,連忙道:「好、好。那Professor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呣……」話筒另一方的教授沉默了好一會兒,我都爬上樓梯快走回研究室了,他才說道:「幫我訂一張單人到鄭州的機票。」還好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我開門,把燒餅丟給胖子,「訂好了我再回電給您。」
 
呼!還好教授有事,本來急迫的修圖時間一下子多了兩三天出來,我不禁鬆了口氣,心情也輕鬆起來,看著昨晚泡了卻沒喝的咖啡,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還是把它倒掉,然後問胖子道:「欸,你那邊還有什麼可以泡來喝的?」
 
胖子從他的抽屜摸出一塊普洱茶,丟給我,我看了看,上面包裝的貼紙有署名「雲彩」,我笑道:「你把學妹給你的減肥茶丟給我喝啊?這樣辜負人家的心意不太好吧?」
「哎!」胖子嘴裡還咬著燒餅,拍拍肚皮,口齒不清的回道:「胖爺我這身神膘養了二十多年了,不容易啊!」
我笑罵道:「人家在擔心你有冠心病吶!」
「去你的!」胖子把一叢燒焦的不明植物丟向我,我笑著躲開,一邊跑出研究室一邊吩咐道:「你灑出來的土記得清乾淨啊!不然解子揚又要罵啦!」
 
如果研究室裡面沒有解子揚,大概就會佈滿了胖子帶回來的泥土、我做模型剩下來的材料碎屑,還有黑眼鏡培養的黴菌。除了黑眼鏡的黴菌我覺得有點噁心之外,其他的我還能忍受啦!只是解子揚有潔癖,不要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的書生樣,罵起人來可兇的咧!啊!說到這個,我昨天用他的湯匙撈魚飼料這點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不然他肯定又要對著我大聲嚷嚷了。
 
我泡好茶,回到研究室,冷不防的被站在門口的裸體男人嚇了一跳,心裡不斷地催眠自己那是幻覺,卻還是被胖子察覺異狀:「怎了天真?今天一直一驚一咋的?」我乾笑兩聲,把話題移轉到已經長了兩片葉子的「禿禿」上面——喔,看來應該給它取個新名字了,它現在不禿。
「我說胖子,這個……」我把盆栽端起來,「長葉子了,可以拿去曬太陽了吧?」
胖子點點頭,伸手檢查了土壤的溼潤程度,說道:「小心放啊,別讓它掉到樓下去了。」我應了聲,把黑眼鏡曬的衣服挪開,讓給盆栽一個空間,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啟電腦,幫教授訂票。
 
興許是睡眠足夠的關係,今天改起圖來特別順利,不過一直覺得背脊發毛,我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回頭看,但是那股寒意一直從我骨子裡透出來,我搓著手臂,敲了敲我和胖子之間的隔板,問道:「欸,胖子,你不覺得有點冷?」
「嗯?」胖子停止清點燒毀的植物,抬起頭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塞得滿嘴零食的,一邊噴著餅乾屑一邊丟了一包巧克力過來:「不用謝我。」
 
呃……是這個原因嗎?雖然不是很喜歡吃甜的,我還是塞了一塊巧克力到嘴裡,微苦的味覺振奮了我的精神,我繼續專注在我的圖上面。不過發毛的感覺越來越嚴重,我甚至感覺到有人在我背後吹氣,就跟昨天晚上(正確來說應該是今天凌晨)一樣!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僵硬的回頭,果然看到那個裸體男站在我背後,一直要引起我注意,我實在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只好假借上廁所的名義,拉著那裸體男就往外走(我有點訝異自己碰的到他)。我倆大約走到飲水機前時,我看走廊上沒什麼人,停步,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什麼時候有通靈體質自己都不知道了?現在他這樣一言不發的出現在我面前,大概是要我幫他找屍體安葬之類的吧?我疲弱的問道:「你需要我幫你什麼忙?」
 
「…………」他還是沒說話,只是看著我,我被他深邃的目光盯得頗不自在,低頭避開。這時,我看到走廊上的影子,有兩個,一個是我的,另一個是……裸體男的?我驚愕的抬起頭來,左右回望了一下,拉著裸體男遠離飲水機,還是兩個影子!現在怎麼回事?鬼不應該有影子啊?難道我的幻覺那麼嚴重了?我頭痛的揉了揉眉心,放棄問這個悶不吭聲的男人問題,回到研究室。
 
不過才剛剛回到研究室,就看到胖子到處追著飛起來的紙張,今天的風很大,窗簾被吹得獵獵作響,我也上前幫忙找東西壓著到處亂飛的報告;不過一直跟在我背後的悶油瓶子竟然在這時候奮力的往前一撲,把我撲倒,我大怒——完全沒想到幻覺怎麼有辦法把我壓倒的問題——想罵他卻又怕胖子覺得我很詭異,手忙腳亂的推開他之後,接住黑眼鏡被吹掉的衣服,撿起掉下來的盆栽,盡力的把掉出來的土捏回去,然後重新將它的緞帶綁好。
 
「嗬……嗬……」我肩膀被人抓住,回頭一看,發現悶油瓶吃力的拉著他頸上的緞帶,一副快被人勒死的樣子,我狐疑的看著他,手上繫緞帶的動作不停,不過悶油瓶極力的想阻止我……娘的,我好像明白什麼了?
 
我拆掉盆栽上的緞帶,悶油瓶如釋重負的趴在地上喘氣……狗日的!他是樹精!我被自己強悍的理解能力嚇到,默默的把盆栽放在風吹不到的地方,重新給它——或者應該用「他」——噴水,悶油瓶頸上的的緞帶不見了,我開始考慮要不要給盆栽做個衣服?不然一直看悶油瓶光溜溜的在我旁邊晃來晃去實在很不舒服。
 
我把萬惡的窗戶關上後,胖子吁了口氣,問道:「天真!你知道解子揚報告擺放的順序嗎?」他晃了晃手上那疊亂七八糟的紙,我還沈浸在悶油瓶是樹精的這個荒謬思維裡,來不及消化胖子給的問題,胖子看我不回答他,嘖了聲,盡可能的把紙張弄整齊,壓在「說文解字」下面就算交差了事。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我決定先把悶油瓶帶回家,再來慢慢研究,一直待在研究室裡大概會被胖子他們認為我有精神分裂症,強制把我壓去診療吧?我收拾著筆記型電腦,和……悶…盆栽,然後問胖子剛剛土掉出來這樣捏回去行不行?我不想看到悶油瓶在我面前變成木乃伊的樣子。胖子掏了一包培養土給我,說覺得土變少就加進去吧,我和他道謝,帶著悶油瓶下樓。
 
「學長!你回來了!」我才剛剛開門,小我幾屆的潘子就迎了上來,同樣也沒對我身後光溜溜的悶油瓶做表示,讓我更加確信只有幫他澆水的我才看的到。我對潘子笑了笑,問道:「這個元旦連假你沒回去啊?」
潘子苦笑:「我們管理學老師忽然丟一堆問題要我們分析,頭痛啊!」我拍拍他,知道比較擅長體能方面課程的潘子一直對於管理跟行銷的課程很沒轍,「加油吧!」潘子苦笑,拎著鑰匙出門去了。
 
我租屋的地方是四房兩廳,家庭式的房子。我和潘子、解子揚、解雨臣四個人合租,大家都不同科系,所以出沒的時間也都不太相同:平常我都躲在房間畫圖或是做模型,有時候甚至都住在學校沒有回來;潘子則是常常跑出去登山、打球什麼的,也不常在家;而解雨臣因為要練唱的關係,怕吵到我們,也總是待在學校的社團活動空間,所以基本上我們租屋處的共同空間都是解子揚在整理,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濫用了他有潔癖的個性?
 
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將背包和身為悶油瓶本體的盆栽放下之後,我找了條乾淨的毛巾,去浴室汲取溫水,要悶油瓶把自己身體擦乾淨——剛剛一路回來沾了不少風沙,我不想讓我的睡衣碰到那些東西——悶油瓶卻杵在那兒,愣愣的看著水盆,我覺得頭上有很多烏鴉在飛,無奈的問道:「你……不會擦澡嗎?」
 
他歪頭看著我,還是不發一語,我想他大概是道行不夠,不會說話吧?我放下多找到的睡衣,把毛巾浸濕,要他坐下,正打算幫他擦臉的時候忽然想到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害他淹死?畢竟他本體是植物啊!這樣擦澡萬一讓他攝取過多水分死掉怎麼辦?
 
「你如果覺得很難過要跟我講。」既然他已經可以化為人形,要表達出自己的感受應該不是問題?就像他阻止我繫上緞帶一樣。我盡量把毛巾擰乾,從臉開始幫他擦。媽的,他本體那麼瘦瘦小小的一枝,變成人形之後身材怎麼那麼好!他很溫馴的任我翻來翻去,我幫他擦到大腿時,看見他的老二尺寸,暗罵了一聲,把毛巾丟給他要他照著我剛剛的方式自己清潔,而我幫他擰毛巾。
 
他不明所以的接過毛巾,笨手笨腳的把腳上的沙土擦掉,我找了雙拖鞋給他,然後讓他穿上我的睡衣。呼,看起來好多了!雖然不是沒看過男人的身體,但是視野裡面一直有個膚色的東西在遊蕩著著實讓我很不自在。
 
處理完他衣服的問題之後,我坐在他對面,捏著他的臉,確認這個樹精化人的真實程度。皮膚很有彈性,摸起來沒有樹皮的感覺(雖然我覺得他本體那個小小的枝幹應該沒辦法長成一棵樹),肌肉線條看起來也都和人一樣,體溫摸起來冰涼了點?我拿出體溫計,要他夾在腋下,然後把手放在他的人中上,確認他會不會呼吸?
 
答案是會,不過我摸不到他的脈搏,附耳在他胸口聽了一陣,也找不到心跳聲,果然是植物出身的嗎?那他長牙齒和舌頭幹嘛?腦中忽然浮現食人花這名詞,自己惡寒了一下,抽出溫度計,發現他的體溫是攝氏34.6度,比正常人低了點兒;除了體溫和心跳以及不用進食這三點,他與一般人無異。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拿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樹精怎麼辦?
 
猛然想起這是李教授送的盆栽,我連忙上網尋找李教授的聯繫方式,給他發了封信,在信中極為保守的詢問這個盆栽的出身。因為講得太明,大概會被信奉科學主義的李教授鄙視吧?而且肯定會丟我教授的臉,於是我用教授很喜歡這個盆栽,想問李教授在哪裡買的這種藉口詢問,就不知道李教授會不會給我答案了?
 
和悶油瓶大眼瞪小眼了一陣,我決定暫時不理他。反正他不會說話、也不用進食,更不用提我要帶著他去逛逛的這個問題了。把桌面整理了一番,將盆栽放在書架上可以照的到太陽的位置,發現悶油瓶瞇起眼,露出幸福的表情。忽然覺得他很像貓,我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養這個盆栽到底是園藝的性質多一點?還是寵物的性質多一點?
 
……慢著!如果悶油瓶是寵物,那我不就等於養了一個男人在自己房間裡嗎?啊呸、呸!怎麼會有寵物這種想法啊!我拍了自己額頭一下,不再思考悶油瓶的定位問題,開啟檔案,繼續修改我未完成的圖。
 
不知不覺,已忙至深夜,心想明天還有時間改圖,也不急著熬夜畫完,於是把盆栽噴了噴水,洗完澡之後,準備就寢。不過我發現悶油瓶很無辜的站在一旁,想起植物好像也需要休眠?但他也是躺下來睡覺嗎?我看向他的本體盆栽,葉子好像稍微下垂了點兒?可是讓他跟我擠在一張床上也不太對吧!嗯……我拖出夏天蓋的涼毯,交給悶油瓶,「晚上會冷再叫我。」他要怎麼睡覺自己解決去,都可以變成人形了這一點簡單的問題應該難不倒他吧?
 
半夜,我覺得背脊一陣發涼,起身把窗戶完全緊閉。看到書架上的那個盆栽,想起悶油瓶,查看房間四周,沒看到他,我以為他休眠的時候就會恢復成植物狀態,不過我給他的毯子呢?我戳了戳盆栽的葉子,問道:「欸,你把毯子吞掉了嗎?」
 
豈料這麼一戳,那盆栽小小的枝幹上竟然生出了藤蔓,纏上我的手指!我大驚,連忙甩開,不過那藤蔓生長的速度比我甩開的力道還強,一下子就從手指攀上我的手臂,我嚇得大叫,用另一手去扯那藤蔓,不過藤蔓一下子就纏上我的雙臂,讓我動彈不得;我後退幾步,想把盆栽從書架上扯下來讓它摔破,但花盆摔破之後藤蔓反而更肆無忌憚的瘋長,我書桌一下子就被綠色攻佔。
 
我想跑向門口和潘子求救,不過一條很粗的藤蔓在這時纏住我的腳,害我跌倒;在我倒地之後,粗藤蔓開始回捲,將我拖往書桌的方向,旁邊的細藤蔓開始鑽進我的衣服,冰涼搔癢的感覺讓我頭皮發麻……娘的!早知道就把盆栽丟在路邊不要帶回來了!
 
細藤蔓鑽進我的衣服後,開始一點一點的搔著我的背,我整個人惡寒,奮力的掙扎著,但是越掙扎就被其他藤蔓纏得越緊,藤蔓搔完我的背之後,竟然一路往下,在我的股溝之間滑動!媽的!難道我要被藤蔓強姦了嗎?我情急之下,張嘴咬了離我最近的藤蔓,整坨藤蔓都抖了一下,試圖侵犯我的那條縮了回去,繼續在我的背上游移著。
 
我想大聲呼叫,但在我張嘴的同時,被藤蔓摀住了口鼻,我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而且由於情緒激動,耗氧量特別兇,平常我可以憋氣很久的,在藤蔓這樣一摀之下,不到三十秒我就開始覺得缺氧頭暈,我做最後垂死的掙扎,用盡全身的力氣試圖掙脫藤蔓的束縛……
 
「呵——」一口冰涼的空氣灌入我的肺部,我睜大了眼,發現四周一片黑暗,這是我的房間,我的床,沒有什麼藤蔓。敢情剛剛是惡夢啊?我虛脫的喘著氣,想擦掉額上的冷汗,卻發現自己手腳都不能動!他媽的!又是什麼情況?鬼壓床嗎?要壓的話怎麼會讓我側躺?
 
發現臉上有細微的氣息噴來,我努力的辨認著氣息來源,然後就撞到了悶油瓶的下巴。牙齒清脆的碰撞聲讓他轉醒,他皺著眉,扭了扭,把頭埋在我的頸窩,繼續睡。我背上傳來一陣搔癢,才發現他用四肢纏著我,還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裡!娘的!原來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做惡夢!
 
我不滿的叫他,罵道:「你這個變態植物人!睡覺就睡覺,幹嘛吃我豆腐?」他媽的,想到剛剛屁股被他摸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現在還被他當成等身抱枕這樣抱著,讓我很不爽。
「嗯……」他還在昏睡狀態,我氣了一陣之後發現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因為他完全無視我的憤怒,忙著睡覺。我嘆了口氣,睡意又重新襲來,稍微把他推開了點後,很憋屈的和他擠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娘的,兩個人擠在一起睡就是不習慣!我睡得滿頭大汗的,又覺得全身發癢,不知道是不是對悶油瓶過敏?我擦著額上的汗,睜開眼,發現已經天明了,想起身漱洗,胸口上這時卻傳來一陣力道把我壓回去,然後還順便摸了我胸口兩把。
 
「嗯……」肩胛骨一陣發麻,發現是悶油瓶靠著我的背低喃著。……靠!這個樹精的睡相也太差!老愛抱著人睡就算了,還一直要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裡是怎樣?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的手拿開,覺得胸口一陣發冷,媽的,我竟然習慣他手的溫度了!
 
起床之後下身有個異樣的感覺,我低頭一看,發現褲襠一陣溼黏,小老二精神得很,我罵了一聲,本來想立刻把手伸進褲檔裡面解決的,不過悶油瓶還睡在我後頭呢!我可沒有在別人面前自慰的嗜好!
 
不知道現在廁所有沒有人用?我披著外套,發現我起得太早,外面公用的空間一片寂靜,沒有半個人。我拿著替換的褲子,快步跑向廁所——以免被早起的潘子看到會很尷尬——跑步時布料和頂端摩擦的感覺讓我差點哼出聲音來;進到廁所之後我吁了口氣,連忙掏出老二,握著它,沾取著滲出來的精液,弄濕整個下體,快速擼動起來。
 
「哈啊……呼嗯……」我本來是靠著廁所的門站著,不過因為自慰的快感讓我全身發軟,便倚著門坐在地上,身上那種發癢的感覺又出來了,我把手伸進衣服裡,愛撫著自己,不經意的碰到了乳頭,我震了一下,這感覺……怎麼很像昨天晚上?對於自己腦中浮現悶油瓶的觸碰這件事感到震驚,不過、不過本來就是他不對嘛!沒事這樣摸我幹嘛?
 
我撥弄著自己漲痛的睪丸,搓揉著前端膨大且冒著液體的部位,陣陣的酥麻從下體流竄至全身,自慰的快感讓我飄飄欲仙,腦中一片空白,「呼…呼……」我看著自己手上噴濺出來的精液,不知道為什麼有種罪惡感?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今天的高潮讓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我甩甩頭,不去想那些,褪掉褲子,打開水龍頭把自己手上的黏液沖掉。
 
冰冷的水讓我精神振奮起來,我拍拍臉,對著鏡子說道:「好了吳邪,別想那麼多,你最近壓力太大太久沒發洩了!」嗯,越想越覺得是這樣,我自我肯定的點點頭,拿著粗略洗過的衣物,打開廁所門,發現潘子頸上披著一條毛巾,正要敲門。
 
「早!」我搶先開口,潘子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學長早!今天怎麼那麼早起?」
我悄悄把手上的褲子藏在身後,很慶幸潘子在我自慰結束之後才來敲門,不然我剛剛舒服的呻吟如果被他聽到的話那我這個學長的顏面要往哪掛啊!我隨便找了個圖還沒趕完的藉口唬弄過去,潘子嘆道:「建築系真辛苦啊!」
 
我笑了笑,問潘子要不要幫他帶早點回來?他說他等一下出門跑步的時候順便吃就可以了,我買自己的就好;我點點頭,回到房間拿錢包,看到悶油瓶睡眼惺忪的摸索著床舖,不知道在找什麼,經過昨晚跟他搶棉被加上被他死死抱著的經驗後,我知道他怕冷,於是拉了棉被要往他懷裡塞,豈料他一抓到我的手,又把我拖回床上,四肢並用的纏著我,我大驚,奮力掙扎,推著他的臉硬是把距離拉開,他不滿的咕噥了幾聲,手又要抓過來,我覺得莫名的火大,拿棉被往他臉上一蓋,抓著鑰匙和錢包就出門去了。
 
等我回來,悶油瓶已經醒了,他兩眼無神的坐在我的書桌前,我看著手上的早餐,想到他也還沒吃——不過他不是吃東西,而是喝水——拿起桌上的噴水器往盆栽噴了噴,悶油瓶抖了一下,我揮揮手要他去另一張板凳坐著,他似乎還沒回魂,像個飄盪的幽靈似的走向那張板凳。
 
我也不管他,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打開筆記型電腦,開啟檔案繼續完成我的圖。過了一陣子,太陽照進房間,悶油瓶終於完全甦醒了,開始穿著拖鞋啪搭啪搭的在我身旁走來走去。
「欸,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角餘光的地方晃來晃去的?」看了實在很礙眼,這句話我沒說,不知道這個樹精的心理素質怎麼樣,還是不要隨便說話刺激他的好。
 
他聽見我的話,默默走回板凳坐下,我以為他會繼續這樣乖乖的坐著,但是我錯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板凳挪到我正後方,徐徐地對著我的後頸和耳朵吹氣!娘的!他怎麼老愛玩吹氣這招?我惡寒的抖了一下,按著剛剛被他吹到發毛的部位,有點生氣的道:「不要這樣對我吹氣!」
 
「喔。」他摸摸鼻子,走到床舖坐下,我發現他可以發出聲音了,於是轉頭問他:「你會說話了?」他點點頭,開始望著天花板發呆……我無言,好像會不會說話沒什麼差別?我看了看書架上的盆栽,發現長出來的葉子更伸展一點了,看來悶油瓶的能力和這個盆栽的發育密切相關吧?
 
心裡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我不動聲色的對著盆栽吹了口氣,看著坐在床上的悶油瓶猛地一縮脖子,我邪惡的笑著,找到治他的辦法了!我心情極好的伸著懶腰,他如果乖乖的不要干擾我那我就不用杯子把盆栽罩起來!
 
悶油瓶大概也知道我曉得了他的弱點,安分了好一陣子。我覺得圖差不多完成了,拿出隨身碟存檔,謹慎的收到包裡,要是星期二那天忘記帶我就糗了!看看手錶,竟時已至中午!我拍著肚皮,心想午餐要吃什麼,回頭看了看悶油瓶,發現他斜躺在床上睡著了,我一邊預防著他伸手抓我當抱枕,一邊把他的手腳挪到床上,然後幫他蓋被子……他不知道會不會感冒哦?要是真的感冒就麻煩了,因為人類的藥物他肯定不能吃的吧?
 
我又拎著鑰匙和錢包出門,在買午餐的途中,經過了寢具店,想到昨天晚上我跟悶油瓶搶棉被的情形,心想再買一條給他好了?只是床太小,兩床厚棉被絕對放不下去,房間的空間也不允許我換大床……不過,我為什麼要為了悶油瓶換床啊!我掂了掂錢包,向老闆討了件羊毛毯,一邊心疼我的伙食費,一邊掏出錢來付帳,然後不斷催眠著自己:這才不是完全悶油瓶而買的!冬天冷,多蓋一件毯子保暖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提著午餐和毛毯,回到家裡,看悶油瓶還沒醒,鬆了口氣,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跟他相處?我拆開毯子,覺得上面有股包裝的塑膠味,便隨手丟進洗衣籃,等會兒再去洗衣店清洗。
 
午餐用畢,我拎著一籃衣物,走到離租屋處不遠的自助式洗衣店。在等待衣物清洗好的過程中,我捧著一本早就想讀的小說開始看;很久沒有這樣悠哉的午後了啊?我坐在太陽照的到的位置,一邊享受著冬日陽光帶來的溫暖,一邊悠閒的翻著書頁。
 
忽然想起今天還沒有收電子郵件,李教授不知道會怎麼回覆我關於盆栽的事?想到這,有種想去圖書館查資料的衝動,不過關於鬼神精怪的資料,怎麼查都是傳說中的生物吧?像是西洋的吸血鬼、中國的殭屍、日本的河童等等,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回事也沒人說得準,可我偏偏現在就遇到了一隻!
 
聽說精怪都會吸收「氣」來幫助自己修煉,像是處在深山中的就是吸取山中的靈氣,接近人的就是……靠!悶油瓶不會是男版的黑山姥姥吧?我想到這兒覺得心神十分不寧,這兩天身體狀況還不錯,沒有什麼疲勞的現象,不過長久跟他待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看洗衣機上面的時間顯示還有半小時,我問了店家附近有沒有廟宇?店家跟我說沿著這條路繼續走個十分鐘有一間不怎麼起眼的小廟,我心想聊勝於無,便出發前往那間廟。
 
這條路平常我也常常經過,沒看到廟宇特有的那種飛簷式建築啊?我刻意放慢了腳步,仔細尋找,最後在一個小巷的最深處看到一個陰森森,飄盪著不知道是點點燭火還是星星鬼火的地方,我嚥了口唾沫,鼓起勇氣走進巷子。
 
「嘻嘻嘻……」我才剛剛跨進門檻,就被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嚇到,我覺得我好像走錯地方!廟其實還分陽廟跟陰廟,所謂陽廟就如關公廟一類,而陰廟則 如義民廟等;如果隨便給廟裡的神上香祈願,拜到陰廟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雖然我是個就讀研究所的高知識份子,理應不該相信這些無法證實的事,但從小就被三叔說鬼故事唬大的,而現在自己也的確遇到一隻樹精,讓我對絕對的科學證據主義產生了懷疑。
 
我縮著脖子怯生生的朝著發出笑聲的那個陰暗問:「請…請問廟公在嗎?」
「呵呵呵……」陰暗的角落有個刺眼的光芒,我不禁瞇起了眼,後來發現是一個鑲著大金牙的老頭兒,從角落轉出來,他陰陽怪氣的問道:「小夥子有什麼事兒呀?」
「呃、呃……」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發問,後來想說既然都決定尋求宗教的力量而不是正規的實驗來證明了,那乾脆就裝成一個愚蠢的小子吧!我保持著剛剛愣住的表情,訥訥的說道:「最近我好像看見鬼了,睡都睡不好!」
 
「哦?」那老頭兒點起神案上的蠟燭,讓廟裡稍微光亮一點,然後忽然把臉湊近我,近的我都可以聞到他呼出來那股帶著蒜頭味兒的氣息了!我下意識就想揮拳把他打出去,不過硬是忍下來,僵硬的問道:「師、師父,我…我有印堂發黑嗎?」媽的,這個人怎麼看怎麼像神棍!萬一給他狠狠敲了一筆我這個月要怎麼生活啊!
 
他盯著我的臉許久,終於張開他那除了金牙,還有滿口黃牙的嘴說道:「最近你去了哪裡,或是拿了人家什麼東西嗎?」
我拿捏著回答的分寸,怕這老頭兒光是這幾個問題就要收我一堆不知名的費用,於是簡短扼要的說了:「收了人家一盆盆栽之後,就一直看到一個男人在我身旁晃來晃去的。師父,該怎麼辦啊?」
 
「嗯……」他在他身上背的布包裡面摸索著,掏出一疊符,交給我,說道:「回去拿一張貼在那男人額頭上,剩的燒成灰,和在水裡,撒在家中各處。這樣就能把他送去轉世投胎了。」是、是這樣嗎?我腦中浮現悶油瓶在我面前尖叫,化為灰燼的畫面,突然有點於心不忍,又問道:「那……那男人的魂魄不會被打散嗎?」悶油瓶跟我無冤無仇的,忽然要我用這麼狠的手段對付他我辦不到!
 
老頭兒歪頭看著我,又嘻嘻笑道:「一切都看施主的造化了。」他媽的,老愛打啞謎是怎樣?如果他是和尚的話,八成會跟我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見那老頭兒也沒有要跟我收取符咒費用的意思,點點頭向他道謝之後,就走回洗衣店領取我的衣服了。
 
回家的路途中,我把符咒謹慎的收在口袋裡,深怕悶油瓶一碰到就開始在我面前自燃,我承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因為我覺得悶油瓶本質上和會害人的鬼怪是有所不同的:第一,他有影子。我覺得這是一個他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不像鬼怪飄忽不定的——至於為什麼只有我看的到他這就是個謎了。第二,他藉由土壤和水分生長,沒有咬我脖子之類的動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所以應該不是會害人的精怪?
 
……唉!我嘆了口氣,打開家門,將那整疊符咒放在客廳桌子的抽屜當中,然後走到陽台去曬我的衣服。等衣服曬完,回到房間,悶油瓶還在睡,我都快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嗜睡症?將他的本體盆栽挪到太陽曬的到的位置,看見他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這讓我對於自己剛剛要驅逐他的想法感到相當的愧疚,如果他一直就像這樣待在我旁邊,除了佔了點空間之外,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唉!我又嘆了口氣,決定給自己泡一杯茶放鬆心情。
 
我啜了一口熱茶,覺得很滿足,拿出我的書,繼續看。這小說寫的引人入勝,我不知不覺已經看了半本,想喝口茶來緩解故事帶給我的衝擊,手朝著茶杯的方向摸去,卻沒碰到茶杯;我眼睛捨不得離開書本,只好像個失明的人一樣摸索著桌面;然後我碰到了一個微溫、軟軟的布料,我抬頭一看,發現我手正放在悶油瓶的大腿上,我連忙收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坐在書桌上,手中拿著我的茶杯,好奇的嗅著。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喝茶,於是趕緊阻止他的動作,問道:「口渴?」
 
他搖搖頭,把茶杯拿得更遠了些,不讓我碰,反問道:「為什麼你理它不理我?」什麼?我要拿回茶杯的動作僵住,這個樹精在想什麼?他在跟茶杯吃醋嗎?不是吧!我昨天不是也這樣嗎?他就乖乖的都沒說話,怎麼今天那麼反常?
 
「呃……」我愣了一下才想到要怎麼回答:「我也要喝水,茶杯給我。」我伸手向他討,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茶杯遞過來,我裝模作樣的喝了一大口茶,然後咂咂嘴,他知道我在攝取水分,於是原諒了我的茶杯,本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的小說搶走,開始摳著它的表面要破壞它,我頭痛的揉著太陽穴……他的行為跟爭寵的貓咪一樣嘛!我無奈的說道:「我們出去散步吧!」
 
我牽著他的手,本來打算就這麼出門,但是怕也有人看得到他,穿著睡衣實在不好看,於是我給他換上了我的襯衫及牛仔褲——長度好像有點不夠,不過算啦!大概也只有我會介意這個吧?我和悶油瓶漫無目的的繞著住家附近的道路走來走去,他顯得很高興,而我則是很無奈……誰養盆栽還要帶它出去散步的啊!我又不是公園裡那些提著鳥籠晃來晃去的老頭們,幹嘛也要做這種事呢?
 
散步的途中我遇到放假回來的解子揚,我舉手和他打招呼,然後說了那天實驗室風大,把他報告都吹亂的事,他罵了聲,正要轉往學校的方向去,不過忽然停下腳步,盯著悶油瓶看;我心頭一驚,腦中正忙著編織悶油瓶和我是什麼關係的謊言,不過解子揚的問句讓我出乎意料:「吳邪,你旁邊這坨衣服是怎麼回事?」
 
「啊?」我看了看悶油瓶,再看看解子揚,隨即會意過來,尷尬的笑道:「哦,剛剛去洗衣店掉的,我出來撿。」我伸手抓向悶油瓶的領口,在解子揚的眼中看起來不知道是怎樣?他看不見悶油瓶,但是看的到我的衣服?而且不是被隱形人撐起來那樣獵奇的畫面,是根本就掉在地上,我這樣抓悶油瓶的領口他會不會以為我在隔空抓藥?
 
解子揚沒有對我的動作表示意見,甩著他的背包繼續走,丟給我一句:「你那件牛仔褲又要洗一次啦!累積到下次吧!手洗會死人!」
「哦。」我跟他應了聲,看向悶油瓶,等解子揚走遠了後,小聲的問道:「怎麼回事?」他跟我雙手一攤,表示不知道……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幫他澆水的關係嗎?
 
算了,那麼困難的問題就別去想它了!我拉著悶油瓶回到家裡,把他穿的那件襯衫和牛仔褲掛起來,想說下次如果他又吵著要出門還可以穿,一直洗衣服真是浪費我的錢!我到浴室端了一盆溫水,幫悶油瓶擦澡。我看著他那尺寸可觀的老二,很好奇它的功用?悶油瓶又不用排泄,長這個幹嘛?我膽大的捏著悶油瓶的老二前端,再放下,悶油瓶一臉天真的看著我,沒什麼反應,我突然冒出邪惡的念頭:如果我搓揉他的老二他會勃起嗎?
 
……啊呸!吳邪!你沒事玩弄人家的老二幹嘛!對於自己剛剛冒出來的古怪念頭狠狠的唾棄了一番,草草幫悶油瓶擦完澡之後換上睡衣……吳邪啊吳邪,你最近壓力太大腦子開始不正常了!為了掩飾我剛才的思想不純正,我故作鎮定的繼續看我的小說去了。
 
晚餐過後,我開啟筆記型電腦,看到李教授給我的回信,信裡面說那個盆栽是他去廣西一帶玩的時候看到路邊的小販在賣的,說是有緣人才有辦法讓它發芽,他覺得很有趣,便買了一盆回來試試;不過看來是和那個盆栽沒有緣份,怎麼澆水都沒有長半點葉子,讓他一度懷疑這植物根本就是枯死的!
 
但是看它的莖幹仍然是翠綠色,沒有枯萎的情況,想說既然沒有緣份將它培養出來那就換個人來試試?於是趁著那天參加研討會的時候,將它交給了我的教授。信末還十分好奇的問我們是不是也沒辦法讓那植物發芽?他可以介紹植物系的教授來把那棵植物解剖研究一下。
 
我信看到這裡,回頭看了坐在一旁發呆的悶油瓶,心中冷汗:現在何止讓它發芽,還養出了個樹精來!我嘆了口氣,幫悶油瓶慶幸了一下他沒有被教授解剖研究……想到今天好像還沒給他澆水,於是我直接將我茶杯裡剩的一點水全倒進盆栽裡,看到悶油瓶縮了一下,想說水大概太冷了,下次用溫水給他好了?
 
明天還要早起跟教授報告,今天既然沒事就早點洗洗睡了。我拿起換洗衣物,準備進浴室洗澡,悶油瓶本來要跟著我走出房間,我揮手把他趕上床睡覺;原本想用毯子把他包裹起來,避免他半夜又對我毛手毛腳的,不過想到今天買的羊毛毯還沒乾,只有那條夏天的涼毯似乎沒什麼防止的作用?我看向書架上的盆栽,心生一計:拿個紙筒限制盆栽不就好了?
 
我走到書桌,隨便拿了張紙,量了量盆栽的直徑,然後用一小段膠帶將紙黏成紙筒,罩在盆栽外面。悶油瓶好奇的看我在幹嘛,我對他奸詐的一笑:「乖,睡覺。」他翻了身,察覺哪裡不對,我在他做出反應之前就用棉被將他臉蓋起來,並把房間燈關掉,帶著一種報復的快感洗澡去了。
 
等我洗完澡,悶油瓶還在床上輾轉難眠——他怎麼翻都翻不到我這半邊的床來!我刻意忽略他哀求的目光,鑽進被窩裡。讓悶油瓶先暖被的效果雖然差了點,不過至少棉被一打開不會是冰的。我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將一隻手橫在悶油瓶胸口壓制他,說道:「睡覺吧。」說完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他不再翻身,不過發出了一聲惱怒的低吼。我心想昨晚你讓我睡得那麼不好,今天我怎麼可能讓你好過!我舒適的扭了扭,閉眼就要睡去。
 
「吳邪……」一股微涼的氣息吹進我的耳朵,我頭皮一麻,打了個哆嗦,一邊搔著耳朵一邊看著悶油瓶:他正努力的貼近我,我往旁邊挪了挪,不讓他的嘴脣碰到我的耳朵,聲音故意帶著睏意的問他:「……幹嘛?」
「好冷。」悶油瓶牙齒打顫,我這才發現整條棉被幾乎都給我捲了過來,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涼毯,我無奈的分了點棉被給他,還好心的把棉被掖到他身下,不過我掖棉被的這個動作等於整個人趴在悶油瓶身上,他趁機抱住我,我才驚覺我幹嘛自己投懷送抱啊!
 
「喂!你……!」我試圖撐起自己,不過他又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裡,藉著我的體溫取暖,我被他凍得一個激靈,又趴回他身上,他把我的頭按在他的頸窩,我呼出去的熱氣在枕頭和他之間形成一個溫暖的空間……媽的,把我當大型暖暖包用啊!我不滿的掙扎著,悶油瓶卻學著我的口氣,拍拍我的背:「乖,睡覺。」我操!這個植物人什麼都不會,學嗆人倒是挺快的嘛!
 
我不斷的扭來扭去,然後感覺到小腹那裡壓著一個軟趴趴的東西,猛然想起那是什麼部位,我尷尬的不敢亂動,耳朵也熱了起來……娘的,明天再幫悶油瓶掖棉被我就是豬!悶油瓶發現我的體溫變高——我想他不知道我在害羞——把我的上衣撩了起來,我大驚,罵道:「你、你幹嘛?」
 
「很溫暖。」他對我笑了笑,把他的衣服也撩了起來,我倆變成肚皮貼肚皮的狀況抱在一起,我感受到肌膚傳來他冰涼的體溫,愣住,現在是怎樣?悶油瓶的手十分規律的在我背上滑動著,我覺得從脊椎尾端一直癢到頭皮上來,可是又不敢亂動,怕會刺激到悶油瓶(雖然我覺得比較有感覺的是我,他媽的,背上傳來的搔癢化為一股熱流,直往我下腹去!),只好窘迫的跟一隻死青蛙一樣趴在悶油瓶身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悶油瓶似乎發現他的動作會讓我體溫升高,尤其是摸到我腰部附近的時候。他用指甲輕輕搔著我的背肌,我一個惡寒,神力忽現,猛地掙脫他的懷抱;為了掩飾我已經微微勃起的尷尬,我背對他,罵道:「再亂摸你就睡地上!」
 
「……可是很冷。」他十分無辜的回答,手又要摸到我腰上,我拍開他:「我管你啊!」娘的,為什麼被他撫摸我反應那麼大?我盡可能的平緩自己的呼吸,不再去想那件事。吳邪!明天還要跟教授報告,你準備好了嗎?想到報告,我在心裡模擬著明天的口頭報告,不斷地腦中反覆演練著,睡意漸漸襲來,我順應著生理需求,停止大腦運作。
 
睡夢中,朦朦朧朧的聽到悶油瓶在叫我,我抓抓耳朵,不想理他,他不死心的對著我的耳朵吹氣,我憤怒的把他拍開,整個人縮在棉被裡躲避他的吹氣攻擊;他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開始不斷地翻來覆去,棉被被他搶走,搞得我很火大,我用力的把棉被搶回來,一掌按在他胸膛上,罵道:「你他娘的不能消停點兒?」
 
我睜開沈重的眼皮,憤怒的喘著氣,雙眼失焦,睡眼惺忪的瞪著我認為是悶油瓶臉的方向,他沒回話,兩點晶亮在黑暗中閃閃發著光,我盯著他好一會兒,見他不再搗蛋,於是就原姿勢睡覺;我用額頭抵著悶油瓶的肩膀,警告他別亂來。他身上有種葉子的味道——我不太會形容,就是那種去草地上滾一滾沾到草汁的味道——讓我不禁想到:如果悶油瓶會釋放芬多精,那把他養在房間裡當空氣濾淨器也還不錯?腦袋胡思亂想,很快的我又陷入沉睡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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