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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嗶——」鬧鐘尖銳的聲音讓我嚇醒,我連忙把鬧鐘拍掉之後,揉著眼睛,正要掀開棉被,卻發現我和悶油瓶以一個十分奇怪的姿勢糾纏在一起……媽的!我們昨天晚上抱在一起睡?發現自己會抱著悶油瓶睡這個事實後讓我覺得很尷尬:如果說悶油瓶睡相不好硬要抱著我那就算了,怎麼現在連我也抱著他睡得那麼舒服?
 
我艱難的在棉被、毯子、悶油瓶當中抽出我的四肢,去浴室盥洗,然後拎起我的包,準備出門。不過我的動作太大,吵醒悶油瓶,他抓著臉頰,含糊不清的問道:「你要去哪裡?」
「學校。」……什麼時候我要跟人吩咐我的去處了?我對於向來獨來獨往的自己會這樣跟悶油瓶交代自己的行程感到有點訝異,然後想到今天可能會在學校一整天,先給悶油瓶澆水好了。
 
我拿起杯子裝了點溫水,倒進盆栽裡,又看見悶油瓶縮了一下,我以為這是他正常反應,便不以為意,將盆栽挪到太陽即將會照到的地方之後,對悶油瓶吩咐道:「乖乖待著。」本來要伸手拍拍他的頭,可是想到他是人——外型上而言——不是狗,這樣拍他頭很怪,我舉在空中的手停頓了一下,最後幫悶油瓶梳了梳頭髮:「快一點的話中午就回來。」
 
對於自己在養了悶油瓶之後的改變感到吃驚,這就是解子揚一直勸我養個寵物的原因嗎?……呿!悶油瓶才不是我的寵物!把一個大男人稱為「寵物」實在很噁心!我拍拍臉,讓自己精神振作,出發前往學校去了。
 
到了學校,我和警衛招了招手,先到自己的研究室放包。一開門,就看到黑眼鏡愁眉苦臉的望著一袋一袋黑色不明物體苦思,我出聲打斷他的冥想:「欸!實驗室還好吧?」那天聽胖子說變電箱爆炸,黑眼鏡培養的東西如果全部被燒掉的話那他又得花很多時間重新培養了——雖然我覺得在潮濕的冬天裡要養黴菌應該很快?
 
「糟透了!」黑眼鏡拿起一帶黑色物體給我看,我看到的是一袋破裂的培養皿,問道:「全都燒沒了?」我記得他們培養的東西是放在一塊兒的,如果這個培養皿燒成這樣,那其他的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對照組還在,但是現在沒有設備培養實驗組了。」黑眼鏡嘆了口氣,最後自嘲的笑了一下:「看來要延畢啦!」他伸了個懶腰,打開抽屜,把他桌上的袋子統統掃進抽屜裡,然後問道:「你呢?圖畫好了沒?」
 
……其實還蠻佩服黑眼鏡這種開朗的個性,我回道:「教授說有事,讓我多了兩天出來畫圖,早好啦!」我拍拍黑眼鏡的肩,安慰他,然後問道:「學校會幫你們借用R大的實驗室嗎?如果兩校聯合研究也不是不行?」
黑眼鏡苦笑:「這你就不懂了……我們學校和R大是學術上競爭的對手啊!他們前一陣子才在科學期刊上發表了論文,我們正在研究的東西有可能推翻他們的理論,現在怎麼可能跟他們借用實驗室!」
 
「說得也是……」關於R大最近發表的文章我也略有耳聞,似乎是生物科技上的一個大突破,黑眼鏡他們的研究成果毀於祝融,可以說是很大的一個損失!
「不過學校一定會想辦法的,你說是吧!」除了跟其他大學借實驗室之外,跟一般民間的機構借用也不是不可能?黑眼鏡對我笑了笑,從他桌上的一疊紙裡抽出必須廢棄的數據,我看他在忙碌,也就不再吵他,放好包之後就到教授那兒了。
 
研討室的門還沒開,看來阿甯他還沒到。我轉往教授的研究室,先將桌面的灰塵擦乾淨,再幫教授泡了杯茶。然後走回研討室,拿出我的筆電,看著我的圖,思索著要怎麼報告比較流暢?沒留意到這時有個人步入了研討室。
「嘿!Super Wu!今天還是這麼早?」阿甯充滿活力的招呼嚇了我一跳,我差一點就把筆電掃到地面上,我手忙腳亂的扶好筆電,笑道:「是呀!你呢?進度怎麼樣?」
 
阿甯和我同樣給陳阿四教授指導,是個罕見讀理科研究所而且身材好,人長得又漂亮的女生。不過理科的女生本來就少,他條件這麼好,八成早就名花有主了吧?要是我想找女朋友,也會找理科的,那些整天對著落花流水感嘆的文組(喔,我不是在說解子揚)的女人和我沒什麼話聊。不過還是一句話:理科女生少,所以我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
 
「很早之前就完成啦!」阿甯清脆的聲音讓我把思緒拉回來,他做事很俐落,肯定不會像我這樣熬夜畫圖的吧?他把頭湊近我的電腦螢幕,想看我的圖;我聞到他身上傳來陣陣幽香,他軟軟的呼吸吹在我耳邊,讓我覺得很不自在,我稍微挪開了點,用圖太醜不想讓他看的藉口,迅速切下螢幕關閉的按鍵,不過待會兒有五個研究生要報告,圖遲早會給阿甯看到的……這理由很差勁,我知道。
 
「唉呀!有什麼關係!真不虧是Super Wu!你整體的規劃看起來真有現代感!」阿甯讚嘆的說,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抓抓頭,靦腆的笑了笑。其他三個也要報告的研究生陸陸續續的進到研討室,我們互相打招呼,然後阿甯開啟報告用的電腦以及投影機,我們紛紛拿著隨身碟,將檔案儲存在那台電腦上。
 
「咳,上週有事,不好意思延誤了你們的報告。」過了一會兒,教授端著茶,走了進來。我們向他問好,他點點頭,翻著我們事先交給他的書面報告,推著眼鏡,說:「吳邪,你先報告。」
「是、是。」雖然跟在教授身旁當助理也已經兩年了,不過被他直接點名第一個報告我還是會緊張;我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按照腦內模擬好幾次的講法,一一展示我的圖。
 
我花了將近半小時才把我整體的設計架構講完,教授一臉陰沉,默不作聲的翻著我的書面報告,我冷汗都下來了,以為又會跟上次一樣整個被退回重畫,沒想到教授竟然很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吳邪,你的畢業成果展把這個模型做出來就可以了!」我吁了口氣,那這樣接下來只要在六月之前把我的模型慢慢弄出來就好,生活輕鬆了很多。
 
估計是我第一個報告被教授稱讚,讓阿甯他們後續報告的人很有壓力。我明顯看到阿甯緊張結巴的樣子,其實他的設計圖很好,不過就是口頭表達能力讓教授無法理解他的理念,我用脣語對他說了「加油」,他僵硬的對我點點頭。
 
教授對他提了幾個問題,阿甯讓教授的問題引導著,講解他的圖;最後教授要他修改幾個地方,然後下禮拜再拿去給他看過就可以製作模型了,阿甯鬆了口氣,對我笑了笑,感謝我剛剛給他的鼓勵。
 
我們五個研究生報告就花掉一整個上午,教授很大方的請我們去吃中飯。席間,教授問我二月第一個星期有什麼規劃?我以為他要問我找到工作沒的問題,緊張了一下,現在手邊的確是有幾個建築工作室的人找我洽談啦,但是我還沒決定好未來的出路該怎麼辦,因為老家那邊似乎希望我回去經營三叔的鋪子。
 
「還…還沒安排。」教授是要介紹建築公司讓我去實習嗎?腦內不禁這麼想。豈料教授要我陪他去美國參加學術研討會!我嚇了一跳,美國的學術研討會耶!天啊!這可是大場面!我愣愣的沒說話,阿甯用手肘推了我一下,我回神,答應下來,阿甯同樣也被教授邀請去美國的研討會擔任助理,其他三個研究生用欽羨的目光看著我倆,我對他們笑笑:「學校的成果展規劃還要麻煩你們了!」
 
教授點點頭:「就是要這樣分工合作才是建築系啊!」眾人都會意的微笑。我們幾個研究生之間討論了一下成果展要什麼時候舉辦、要跟哪些系聯合舉辦、邀請卡要發給誰等等初步事項後,我跟阿甯隨著教授來到他的研究室領取研討會的資料。
 
資料非常的多,我翻了幾頁之後發現裡面有部份計畫是我協助教授完成的,怪不得他要我一起去!能被教授這樣提拔我非常的感激,心想這次去美國如果能認識一些外國的建築師那可是對我的未來大大有幫助!
 
教授要我跟阿甯把這些資料做成投影片,我跟阿甯應諾下來,抱著兩大疊厚厚的紙本離開教授的研究室。
「我幫你拿吧?」我看阿甯拿得有點吃力,主動把他手上的資料疊到我這兒來,阿甯露出迷人的笑容表示感謝,我臉上不禁紅了起來,趕緊轉移話題:「你那部份的資料跟我的有關聯性,我們兩個要不要讓PPT看起來比較一體啊?還是兩天報告用的PPT不一樣沒關係?」
 
PPT的內容統一教授也比較好講解吧?先寫個大綱出來,再另外約時間出來討論怎麼樣?」阿甯走到他的研究室,我跟了進去,將他的資料放在桌上。
「是個辦法。」我點點頭,正要問阿甯什麼時候有空,他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率先對我說道:「時間你約吧!我都有空!」他彎下腰來把資料放進抽屜裡,我急忙把視線轉開,因為我好像……看見他的乳溝了。
 
在跟阿甯要了他的聯絡方式之後,我急匆匆的想回家。本來打算到處逛逛再回去的,但是想到家裡還有個悶油瓶,放任他在家裡我不太放心,天曉得他會不會玩火什麼的?雖然我記得我有把打火機收好……吧?
 
我抱著一大疊資料,氣喘吁吁的走到家門,正艱難的騰出一隻手來拿鑰匙,裡面剛好有個人開門,我抬頭一看,是解雨臣。
「嘿!小花!好久不見!」小花看到我手上拿那麼多東西,主動幫我拿了一點,放到客廳桌上,我問道:「你又要去練習了嗎?」大家都快畢業了,為了畢業成果發表皆忙得焦頭爛額的,他是戲劇系的,肯定在畢業典禮上有表演的吧?
 
「是啊!你呢?這麼多資料要處理?」他呶了呶嘴,指著我的資料,我笑道:「這一部份不是我的作業,是教授要去研討會用的資料,我得幫他做成PPT。」
「哦。當助教還真辛苦啊!」小花拍了拍我的背,轉身出門去了。
 
由於沒有手可以同時開門和拿資料,於是我決定先將所有的資料放在客廳桌上,等房門打開之後再抱進去。不過當我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我傻眼了:現在是哪個雪景MV的拍攝現場嗎?滿地的白色碎紙,悶油瓶坐在房間正中間,手上拿著剛剛被他撕成兩半的A4紙,一看到我就夾帶著碎紙花朝我飛撲過來,我第一反應就是蹲下來抱著頭,天曉得這個樹精會做出什麼異於常人的舉動?
 
但是他只是抱著我,沒說什麼,我尷尬的扭了扭,他才放開我,咕噥道:「好久。」什麼好久?不過現在重點不是去理解他說什麼好久了,而是他哪來這麼多紙可以撕啊!我驚恐的去書桌上檢查我放置的資料,發現有釘書針釘起來的資料有被撕扯過的痕跡,然而厚度太厚,沒有被撕扯下來,其他單張的……我雖然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還是蹲下來,撿起那只有小拇指指甲大小的紙片,仔細的辨認上面的字。
 
「靠!你幹嘛撕我的講義啊!」我暴怒,推了悶油瓶一把,他跌坐在地上。這隻樹精怎麼搞的啊?沒事就喜歡搞破壞嗎?雖然說這些資料有一部分我有電子檔,所以沒什麼大礙,可是很多都是我的上課講義啊!我氣得想打他,可是他一臉無辜的看著我,又看了看盆栽,再看了看滿地的碎紙。
 
「…………」娘的,對於已經能夠讀懂他眼神的自己感到十分的絕望:只不過昨天晚上用紙筒把他罩住,今天就給我搞成這樣!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跺腳,出去拿掃把。狗日的,撕的這麼碎,比碎紙機還強,怎麼黏回去啊!我憤愾的掃著地上的紙屑,揮手要悶油瓶去床上坐好,不要妨礙我掃地,他乖乖的坐在床上,雙手抱膝,看我忙得暈頭轉向的。
 
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所有的講義碎片掃掉,然後用掃把指著悶油瓶的鼻子:「你下次再這樣沒經過我同意亂動我東西我就把你拿去丟掉!」我一口氣罵完這句,覺得有點喘,看著縮在床上的悶油瓶有什麼反應。
 
只見他把臉埋在膝蓋裡,默不作聲,我看他似乎有悔意,嘆了口氣,實在拿他沒轍啊……悶油瓶外表看起來雖然是個成人,但是其實他的心智年齡大概跟小孩差不多吧?唉!罷了罷了,他畢竟是最近才剛剛化為人形的樹精,不能苛求他那麼多?
 
我檢視了一下電腦裡面的檔案,再比對缺少的講義,列了個清單,然後打電話給阿甯,跟他約三天後出來討論教授的PPT大綱時順便借講義影印。阿甯好奇的問我的講義怎麼了?我隨便找了個咖啡打翻,全部弄濕的藉口矇騙了過去。總不能跟他說我現在房裡有一隻空氣濾淨器兼碎紙機的樹精吧!
 
悶油瓶被我這樣罵過之後,非常的安靜,安靜到我都覺得房間有個異樣的寂靜氣氛在瀰漫著;我放下手邊的資料,回頭看仍然坐在床上的他,他一臉自責的模樣,看的我都不忍心了……我走向前去拍拍他,溫言道:「沒事啦!講義我跟同學借來印就好了,只是下次不要這樣喔!」看來我得好好教導這隻樹精,他才不會給我搗蛋。
 
「……你不會把我丟掉?」他睜著大眼睛,好像小動物那樣抬頭看著我,我腦中忽然有種被雷打中的感覺,很想緊抱著他,安慰他說:「沒事了、沒事了。」不過我的理智告訴我這個舉動非常的白痴,我勉強才剋制住要抱悶油瓶的衝動,他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只見我面有難色的樣子,以為我在猶豫要不要把他丟掉,他委屈的拉著我的衣服,我回神,硬是擠出一個笑容:「不、不……會。」
 
才剛剛說出這句話,他馬上把我抱在懷裡,我一時沒防備,整個人跌在他身上,他在我頸窩悶悶的說:「吳邪……別離開我。」……這句話聽起來怎麼很像差勁的告白啊?我臉上一紅,羞得想立刻爬起來,不過悶油瓶執拗的不放手,低沉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答應我。」
 
他微涼的氣息吹進我耳朵裡,讓我一陣痙攣,不得不答應他好擺脫現在這個曖昧的動作:「好啦好啦!」他稍微鬆手,讓我可以和他四目相望,只是我倆的距離近到我眼睛幾乎無法對焦,下巴撞到了悶油瓶的額頭。
「嗚……」我以為我碰痛他了,伸手幫他揉了揉,他用鼻子蹭了蹭我的頸窩,我嘆了口氣,心想這隻樹精也太黏人了吧?剛剛敷衍的口氣又放軟了些,拍拍他的手臂:「我不會把你丟掉的。」
 
他抱著我好一會兒才放開,我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忽然被人這麼依賴有點……不習慣呢?我為了轉移剛剛那奇怪的氣氛,問悶油瓶道:「你會口渴嗎?」他點點頭,我想也是,這種植物似乎非常的需要水分,晴天的話都要澆個兩三次的水才夠,於是我拿著杯子裝了溫水過來澆花,悶油瓶照例縮了一下之後看起來有點昏昏欲睡,於是他自動抓著涼毯躺在床上,我看到毯子,想到我最近買的那件羊毛毯。
 
去陽台把它收進來之後,我要抽走悶油瓶的毯子,不過他死不給我抽,還把它夾在雙腿之間,我拍了拍他的大腿:「換另一條給你啦!放開!」
我「呼啦」的把羊毛毯甩開,蓋在悶油瓶身上,他似乎非常喜歡這條毯子,舒適的蹭著它,馬上就捨棄了那條蓋不暖的小薄毯,我又把厚棉被蓋在悶油瓶身上,一方面怕他冷,另一方面有讓他先暖被的私心存在——如果他一直這樣睡到晚上的話。
 
「……晚安。」悶油瓶對我笑了笑,我愣了一下,發現他笑起來非常好看,我臉不知道在紅個屁,結結巴巴跟他說過晚安後,猛地想起現在才下午四點啊?所以應該是午安才對?嘛,管他的!我拉上窗簾,以免光線影響到悶油瓶的睡眠……還是讓悶油瓶照到太陽沒關係呢?我抓著窗簾,猶豫著要不要拉上,後來決定打開,因為房間太陰暗總覺得會有股霉味。
 
「唉……」我無力的靠在椅子上,遮著自己的臉,覺得心裡有點混亂,好像在悶油瓶出現之後我的生活步調都被打亂了呢?之前下午沒事我會跟潘子打球,或是去書店逛逛——雖然我已經很久沒這麼做了,因為大部分下午時間都在畫圖的修羅場當中度過——這兩天一有空就是想到悶油瓶,怕他出什麼意外(雖然好像遭到意外的人是我),唉!就算是多養了一個東西也不至於這麼牽掛他吧?我決定去找有養魚的解子揚聊聊。
 
走到他房門外,看到掛著一個「上課中」的牌子,想起他今天下午有課,潘子也還沒回來——雖然我覺得跟潘子談論這種事他也不懂——心裡覺得很煩悶,不想待在家裡,於是我拿了幾份資料,決定到轉角那間常去的咖啡店坐坐。
 
推開咖啡店的門,金色的風鈴就叮鈴鈴的響起,裡面的店員就親切的和我打招呼:「小吳,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啊?」我對他笑了笑,回道:「是啊。還是老樣子來一杯吧!」店員點頭,而我走到習慣的那個角落去窩著,開始閱讀教授研討會的資料,不過卻覺得思緒紊亂而沒什麼專注力讀下去。
 
「你的咖啡。」清脆的杯盤碰撞聲讓我從煩悶的情緒脫離出來,我朝店員點了點頭,接著拿起湯匙攪拌咖啡,然後撕開奶球,緩緩的倒入杯中。看著白色的奶精在深色的咖啡表面形成明顯對比的白色漩渦,再漸漸與咖啡融為一體,成為溫和的咖啡色。我盯著咖啡看,看的有點茫了,覺得頭有點暈,甩甩頭,想回家睡覺,不過一想到睡覺就想到悶油瓶正霸佔著我的床,而我就是因為他而覺得心情煩悶,現在還不想看到他。
 
我咖啡也沒怎麼喝就決定回到學校的研究室,那裡有張躺椅可以躺,去那裡小憩一下也不錯?
「你看起來有點累?」店員看出我的異狀,我苦笑道:「前兩天趕圖太累了吧?」說不定就是因為畫圖太累所以才會覺得煩?而不單純是悶油瓶的問題?我有種寧願相信悶油瓶是個幻覺的想法,打算先睡個一覺再說,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大腦才會這樣混沌不清。
 
在研究室睡到胖子把我叫醒,我才發現已經晚上七點了,揉著眼睛,好奇今天胖子怎麼會留在學校?他說實驗室爆炸除了黑眼鏡他們的黴菌遭殃以外,農藝系的損失也不小,因為那些作物都是基因改良的成品,這樣一燒也去了一大半,不過還好是短期作物,溫室裡還有一些幼苗,重新栽種的話大概三月就可以採收了。
 
「留下來種田啊?你也夠慘的了!」我拍拍胖子肥碩的臂膀,他揮揮手表示沒事,看到我留在研究室桌上沒帶回去的那一部份資料,也問道:「小吳,你又被退稿啦?」
「呸!什麼退稿!這是我教授研討會要用的資料!」說到研討會,讓我想起我身負製作PPT的重責大任,但是到現在連一頁資料都還沒看過我就覺得心虛!吳邪啊吳邪,你什麼時候也會因為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打亂了原本的計畫呢?和胖子這麼聊了聊之後,讓我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先把PPT製作好再說,其他的事先擱著吧!
 
「胖子,謝啦!」我拎起我的包,打算回家,只留下一頭霧水不知道我為什麼跟他道謝的胖子在研究室。
 
確立了自己的目標之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起來,至於悶油瓶的問題嘛……就當他是個黏人的小孩就好了(雖然體型有點大),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自我肯定的點點頭,踏著輕快的腳步回到家裡。
 
一打開房門,發現悶油瓶還在睡,而且躺的姿勢跟我出門那時一模一樣……不會是掛了吧?我大驚,急忙上前查看他還有沒有呼吸,不過我的手才剛剛伸到他的鼻子前面,他整個人就忽然彈坐而起,嚇得我倒退一步,但卻因為被悶油瓶緊緊抱著而沒有退後多少。
 
他十分緊張的喘著氣,還微微發抖,我不禁莞爾一笑:原來他也會做惡夢嗎?我溫柔的拍著他的背安撫他,問道:「做惡夢?」……他真的很像小孩子。
「嗯。」他用鼻子蹭著我的頸窩,看起來還一副餘悸猶存的模樣,真不知道他剛剛夢到什麼?
 
我等悶油瓶情緒緩和一點之後才停止拍他背的這個動作,然後看他恍神的樣子,我問道:「要喝水嗎?」他搖頭,我拿了件外套給他披上,怕他剛起床會著涼,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把資料做摘要。
 
悶油瓶動作遲緩的拖著板凳,到我旁邊坐下,我用眼神詢問他幹嘛?他又搖搖頭,就只是靜靜的坐在我旁邊,我和他互望了一會兒,見他也沒什麼反應,於是便不理他,繼續專注於我的紙本上。
 
資料有一部分因為幫教授做過計畫,所以摘要的非常順利,但有些部份是教授歷年來累積下來的成果,我必須花一點時間先去理解之後才有辦法摘要。看著看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有點累,伸了個懶腰,打到悶油瓶,我才想起他坐在我旁邊!剛剛讀資料讀的太認真,悶油瓶又沒有出聲音,害我都忘記他的存在了。
 
「抱歉抱歉……」我揉著他的顴骨,他還是一臉呆滯的模樣;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便推著悶油瓶上床睡覺,不過他竟然罕見的拗著脾氣,不願離開板凳,我以為他一定要跟我一起睡才會乖乖的,嘆了口氣,對他說道:「我先去洗澡,你先睡吧?」
 
他哆哆嗦嗦的爬上床,我幫他蓋好棉被,看他一臉無辜的看著我,生怕我出去就不回來的樣子,忍不住拍拍他的頭:「乖,我等一下就回來。」他蹭了蹭我剛剛披在他肩上的外套,安心的閉上眼。
 
床上已經有棉被、毯子了,他又抱著我的外套?這個悶油瓶真是怕冷啊!我不禁想到明天去給他買些襪子好了?嗯,就這麼決定吧!我很快的洗好澡之後,回到房間,看悶油瓶鼻息深沈,應該睡著了吧?剛剛的資料剩下一點,把它告一個段落之後再就寢比較有連續性。
 
我坐回書桌繼續整理資料,忽覺肩上有個重量,我回頭一看,看到一張慘白的臉,我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就把它揮開,但是卻看到悶油瓶摀著鼻子跌坐在地上,我沒好氣的拉他起來,檢查他鼻子有沒有怎樣,然後說道:「不要嚇我啦!」
「睡不著……」他沒理會我的驚愕,好像夢遊那樣囈語著,把我按在他的頸窩,手像蛇一樣的伸進我衣服裡沿著我的脊骨一路往上摸。
 
一股直竄腦門的麻癢讓我抖了一下,臉上不禁紅了起來,怕自己失態,連忙把悶油瓶推開,拿起馬克杯說道:「我去泡牛奶給你喝。」
他只是怕冷、他只是怕冷……沒有那個意思、沒有那個意思……我在心裡不對的催眠自己,越想越覺得害羞,根本是我自己想歪吧!娘的,不是之前才發洩過一次,怎麼動不動就想到那邊去?
 
我深呼吸了幾次,甩甩頭,把那些不入流的思想甩開,端著馬克杯回到房間;然後想到一個問題:悶油瓶可以喝牛奶嗎?雖然不是沒聽說過用牛奶灌溉棗樹可以讓棗子更甜什麼的,但會不會悶油瓶一喝下去明天我的房間就會被樹根撐爆?
 
我惡寒了一下,決定限制悶油瓶喝牛奶的量。我用攪拌的湯匙舀了一匙牛奶,拉著椅子,靠近悶油瓶:「來,啊——」悶油瓶不解的歪頭看著我,我嘆了口氣,「我說,把嘴巴打開啦!」剛剛把他當小孩來餵食的我此舉瞬間看起來很蠢,我自我厭惡了一下,悶油瓶看我臉色不好,以為我生氣了,急忙含住湯匙,卻被燙得一縮,眼淚都出來了,我冷汗,沒想到這個悶油瓶是貓舌頭!難道之前用溫水給他澆花他的一縮也是被燙到?
 
「……好燙!」他艱難的咳了幾聲,我無奈,又舀了一匙牛奶,吹涼了,又送到悶油瓶面前,他遲疑了一下才含住湯匙;他咂吧著嘴,似乎還蠻喜歡牛奶的,我又舀了一匙給他。
 
「好了。去睡覺。」我揮手趕悶油瓶,心想三湯匙的牛奶應該不至於造成什麼奇怪的後果吧?但悶油瓶意猶未盡的拉著我的衣服:「……還要。」
他貼近我,要搶馬克杯,我伸長了手臂不讓他碰,他乾脆整個人趴在我身上,我心一橫,拿起馬克杯想一口氣把牛奶喝完,不過因為喝的太急,有部份牛奶漏了出來,沿著我的脖子往下流……
 
腦中忽然浮現一個可怕的畫面,不過還來不及希望它不要成真,悶油瓶就實現了:他煽情的舔著我的頸子,一路往嘴巴舔去!
「嗚…唔!」我連忙把還有半杯的牛奶擱在桌上,奮力的推著津津有味吸吮著我嘴脣的悶油瓶!嘴裡竄進一個軟軟的東西,刮著我的舌頭和牙齦,癢癢的,有個酥麻的感覺沿著脊柱攀至頭頂,我瞪大了眼,只看到悶油瓶長長的睫毛,和令人害羞的嘖嘖水聲……媽呀!我被舌吻了!
 
我慌亂的蹬著書桌拼命後退,不過椅子承受不住我這樣蹬,往後倒了去,悶油瓶的牙齒和我的相碰,「喀」一聲好不清脆。
「好痛!」兩人同時說。
 
我先打了個飽嗝之後才開始喘著氣,舔了一下嘴脣和牙齒確認有沒有事,然後氣惱的拍開悶油瓶:「你壓痛我了!」悶油瓶手忙腳亂的把我扶起,然後無辜的看著我……這模樣讓我又捨不得罵他了,我嘆氣:「說『噫』!」
悶油瓶沒有質疑我的命令,「噫」的露出他的牙齒,我看了看,沒有缺角什麼的,還好。
 
娘的,想到剛剛的吻就讓我臉紅心跳,為了掩飾我的羞赧,我板著臉把悶油瓶趕上床:「以後只能喝三湯匙的牛奶,不准多!」我瞪了悶油瓶一眼,把他「為什麼?」的問句瞪了回去,一邊脫下被牛奶弄濕的衣服,一邊把身上殘留的牛奶擦掉。
 
悶油瓶舔著嘴脣,似乎捨不得那些牛奶……我現在在悶油瓶面前赤裸著上身,忽然有種危機意識,隨手抓了外出換下來的毛衣遮著胸口,講話不知道幹嘛結巴了起來:「你你你……去睡覺!」
悶油瓶摸摸鼻子,鑽進被窩裡。
 
為了讓悶油瓶死心,我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喝乾,然後帶著所有具有奶香的東西去浴室清洗——包含我自己。我又洗了一次澡,還刷了兩次牙;舌尖殘留著剛剛那柔軟溫熱的觸感讓我頭皮發麻,我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唾棄道:「媽的吳邪!你們都是男人啊!」……如果植物有性別的話?
 
我回到房間時,悶油瓶很安分的睡在他自己那半邊的床,沒有滾到我這邊,我心裡有個疙瘩,把他往內又推了一點,讓他靠著牆,然後背對著悶油瓶,睡在床的邊邊。
……不過這樣我很容易掉下去,我嘖嘖舌,把書桌的椅子挪過來一點,並且在上面放了重物,以阻擋我摔下床去。
 
「吳邪……你生氣了?」悶油瓶輕輕的拉著我的衣服,似乎怕我又忽然揮他一拳什麼的。
「沒有。」就算對悶油瓶生氣他也不懂吧?他只是個憑著本能直覺行動的人,喔不,樹精,哪裡知道他剛剛的舉動在人類社會當中有多麼的……害羞。他媽的……我臉上又熱了起來,用棉被遮著自己的頭,「睡覺!」
 
忽覺腰上一緊,我整個人被悶油瓶往床的內側拖,我大驚,卻拍不開悶油瓶的手,他四肢並用的抱著我,害我的背不得不和他的胸膛緊貼;他用鼻子蹭著我的耳背,我猛地一顫,臉上的熱度陡然又提昇了十度左右吧?
「呵呵。」那死悶油瓶子笑屁啊!而且還故意在我耳邊哈氣!我開始懷疑他是真的不懂這些親暱動作的意義,還是故意要調戲——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的確是調戲——我了?我掙扎未果,也覺得累了,便任由悶油瓶這樣纏著我睡覺。
 
隔天,我醒來之後就忙著專注於教授的資料,刻意冷落悶油瓶……本來打算把悶油瓶當個小孩看的,不過發現他其實有腹黑的潛力,不知道該怎麼拿捏和他的相處模式的話……那就是暫時別理他!
 
悶油瓶也感受到我態度的轉變,和昨天一樣拖著板凳坐在我旁邊,不過他先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拉著我衣服,察覺我不為所動之後,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見我還是沒反應,便一直探頭要看我的資料……這次真的妨礙到我了,我拿了個紙本拍開他的頭:「唉呀!你又看不懂!」
 
「嗚……」他用額頭輕輕抵著我的肩膀,又來裝可憐這招!我不去看悶油瓶的表情,不然等一下又不忍心罵他了,娘的!他一定摸透了我這點才每次都這樣對付我!
 
……結果我還是沒有把悶油瓶推開,就任他這樣靠著我的肩膀,反正不妨礙嘛!可是悶油瓶又想到新的花招:他開始間歇性的抽搐。我以為他要嘔吐,但想想他又沒進食,而且不知道他有沒有胃酸這玩意兒可以吐?便狠心不理他,不過我看資料的專注力被他這樣一抽一抽的帶走了……我嘆了口氣,聳聳肩膀,問:「你怎麼了?」
 
「咯!」這是悶油瓶給我的回答,我愣住,過了一會兒,他又「咯」了一聲,我才發現他在打嗝!無奈的拿起水杯,讓他喝一口,「咯!」還在打嗝!我皺眉,要他慢慢的把水吞下去,不過仍然沒用,我要他憋氣,不過他不懂什麼是憋氣,於是我只好把他的鼻子和嘴巴都摀起來,他嚇了一跳,想躲開,我輕聲說道:「不會害你。」悶油瓶勉為其難的給我捏著鼻子,過了一會兒,我看他臉色漲紅,便收手讓他喘氣。
 
「呼、呼……呵……」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咯!」事與願違啊!我知道停止打嗝的方法也就這麼兩種,啊,還有一種啦,就是嚇悶油瓶一跳:讓他倒抽一口涼氣就可以止住打嗝,不過他早就知道我在這裡了,不可能會被我嚇到吧?他繼續打嗝下去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讓它自己停止了?可是之前新聞好像有報導有個女孩連續打嗝兩個星期啊……我開始覺得頭痛了。
 
我揉著悶油瓶的胸口:「等一下就好了。」打嗝是因為橫隔膜痙攣,這樣揉不知道有沒有用?悶油瓶的呼吸逐漸平順了下來,看來是有用,我拍了拍他的胸口:「好啦!」
「咯!」……這次是真的打嗝還是裝的?我露出懷疑的神色盯著悶油瓶,他用無辜的大眼回望著我……真是!敗給他了!我又幫他揉了五分鐘左右,覺得手痠了,這時才想起來叫他自己揉就好啦!我在幹嘛啊我!
 
自我厭惡的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正要開口讓悶油瓶自己揉胸口時,他張開雙臂把我攬進懷中,我的視野一下從我的書桌縮小到他的頸窩,臉上不知道幹嘛又熱了起來,我掙扎道:「你、你幹嘛?」為什麼一遇到悶油瓶就覺得自己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幫他收拾善後?還羞答答的依偎在人懷裡!吳邪!你是男人啊!
 
心中雖然這樣吶喊著,但是我無法抑制我臉上的熱度攀升,「啾」的一聲,我頸子被一個軟軟溼溼的東西吸了一下之後整個人被放開,我不可置信的撫著自己殘留溼潤觸感的頸子……這傢伙是有意識的親我!好你個挨千刀的死變態植物人!
「好了,你的紙看不完了。」悶油瓶竟然催我繼續進行摘要!我哼了一聲,心裡下定決心等一下天塌下來都不要理這個悶油瓶了!真是可惡……
 
為了實踐我的冷戰策略,只要悶油瓶一煩我,我就機械式的拿噴水器往盆栽一噴,然後悶油瓶就會反射性的一縮,這樣反反覆覆幾次之後悶油瓶知道我是真的惱了,於是乖乖的看他的天花板發呆去了。
 
「學長,你是不是有參與小花學長的畢業演出啊?」我在門口穿著鞋子,準備出門和阿甯討論大綱時,潘子突然冒出這奇怪的問題問我。
「啊?為什麼這樣問?」我一頭霧水,因為小花他們那個畢業公演似乎要用古英文還是義大利文演出,我可沒那麼有語言天賦!而且就算他們再怎麼缺人,也不可能跟建築系的學生借人吧?潘子看我一副傻愣愣的模樣,補充道:「我最近都會聽到學長在房裡好像唸台詞一樣的怒吼著,難道不是在練習嗎?」
 
「呃……」我愣了一會兒才想起可能是之前我罵悶油瓶把我的講義撕碎和那個我不願想起的牛奶事件造成的聲響吵到潘子了,乾笑了幾聲:「啊哈哈!最近壓力太大了,忍不住在房裡大吼大叫的,吵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隨便打哈哈過去,希望潘子沒發現我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暈,潘子搥了我兩下:「學長,哪天一起去運動吧?可以紓壓喔?」我笑了笑,謝過潘子的關心,一邊腹誹著都是悶油瓶害的!我將鞋帶繫好,抱起資料前往跟阿甯約定好的咖啡店去了。
 
「叮鈴鈴——」金色的風鈴隨著我開門的動作而響了起來,店員朝我笑了笑,我一如往常的點了一杯黑咖啡和要了兩個奶球之後,走到老位置,看到阿甯已經在那裡等我了。午後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讓阿甯的氣色看起來非常好——或許是他棗紅色毛衣反射光線造成的錯覺?
 
「對不起我來晚了。」剛剛跟潘子扯皮耽擱了點時間,反而是住的離這間咖啡店比較遠的阿甯先到了。
「是我來早了。」阿甯露出甜甜的笑容,他把散落在耳邊的頭髮捋到耳後,調整了一下頸上絲巾的位置,我這才發現他只穿著一件深V領針織毛衣,我知道這樣盯著女人的胸口看很不禮貌,但是阿甯的胸部隨著他呼吸的一起一伏,感覺就快從毛衣裡蹦跳出來,很難讓我不去注意到它。
 
「咳!」我心虛的把視線轉移開來,拿起Menu,遞給阿甯,「點個蛋糕吧!我請你!」阿甯也不客氣,要了個櫻桃乳酪蛋糕和卡布其諾後,拿出他整理的摘要,我也拿出我整理的部份,兩人交換著看。
 
阿甯慢條斯理的用叉子叉起一個櫻桃,舌尖掠過它的表面,微微皺眉,然後像是親吻櫻桃那樣含著它好一會兒,才把它放入口中吃掉。他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櫻桃太酸?瞇起眼,抿著他紅潤的脣問道:「完全大標式的PPT可以嗎?教授對於這部份的資料應該已經很熟悉,捨棄文字畫面看起來比較簡潔?」
 
剛剛看阿甯吃櫻桃的動作看的有點入迷,我呆了一下才回神回答:「……不過名詞解釋的部份還是放上去比較好吧?」教授知道那些含意沒錯,不過既然要在學術研討會上面呈現,有個專業且官方的句子出現比較漂亮,阿甯點點頭,在他的筆記本裡面做了記錄。
 
「那後面圖的部份呢?」阿甯翻到資料的後半段部份,畫了幾個PPT粗略的版面配置,我核對兩份資料,思索了一下,拿起筆,點在第二種版面配置方式上,說道:「統一用這種吧?」怎麼都是我在主導整個報告?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也想聽聽阿甯的意見,於是問道:「關於第五十六頁的那個資料,我這樣理解不知道對不對?」
 
「嗯?」阿甯歪著頭要看資料,我將資料平放在桌上方便他閱讀,不過他嫌橫著看文字會影響閱讀速率,於是抓著資料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我第一次跟女生坐的那麼近,有點緊張,稍微往旁邊挪了挪,但阿甯似乎看不出來我因為過近的距離感到緊張,幾乎是挨著我的肩,指出資料上我用紅筆註解的部份,說著他認為的見解……
 
我又聞到阿甯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臉上不禁紅了起來,不過如果直接把阿甯推開非常的失禮,我只好壓抑著自己內心的那份扭捏……不過就討論報告而已嘛!吳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咬了自己舌頭一口,讓疼痛轉移我的注意力,不過沒控制好力道,咬得太大力了,我疼得縮了一下,被阿甯發現異狀:「怎麼了?」
 
「沒、沒事。」我揉揉鼻子,假裝是因為被風吹到感到不適,阿甯笑了笑,伸手要關起窗戶,但他這個舉動是隔著我關窗戶,兩隻手臂像擁抱那樣朝我靠近,我頭皮一炸,連忙抓住他的手腕,「我、我來關就可以了……」
 
阿甯看著我,微微的笑著,夕陽的餘暉拉出長長的影子,讓他的表情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他低頭看了看,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我的動作像是誠懇的拜託人那樣握著他的手,我慌張的放開他柔若無骨的手腕後,站起來將那巴洛克式的窗戶關上,然後轉到桌子的對面——原本阿甯的位置——吁了口氣。阿甯給我的反應逗笑了,調侃道:「Super Wu,我又不會咬人!幹嘛那麼緊張呢?」
 
「呵呵。」我傻笑回應,心想這個阿甯不是早就有男朋友了嗎?對我這麼親暱的舉動萬一給別人看到誤會了那可不好!我可不想因為男人的爭風吃醋而挨拳頭之類的!我推了推眼鏡,拿起咖啡杯起淺淺地啜了一口,裝成一副專業的模樣,確認今天統合的結果,阿甯也不再逗我,微笑著把細節記錄下來,然後我們起身離開咖啡廳。
 
「哈啾!」才一剛剛推開店門,室內外的溫差立現,沒有穿外套的阿甯被冷空氣一激,打了個噴嚏,我吸了吸鼻子,感受著傍晚溫度驟降的風拂掠著我的鼻翼。我看著身旁衣著單薄的阿甯抱著手臂,脫下我的外套,蓋在他肩上:「小心著涼。」
阿甯似乎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微微一縮,我正尷尬的不知道要不要把外套收回,但阿甯抓著我的外套,笑道:「多謝。」他揮揮手,和我道別。
 
回家的路上,聽到廣播說晚上有鋒面南下,要民眾多注意保暖之類的。我手上捧著剛剛買來的關東煮,讓熱氣燻著我有點凍僵的鼻子。喝了口熱湯,覺得身上暖和了許多;本來打算帶回家再吃的,不過這種東西冷了就不好吃,於是我坐在便利商店裡面將晚餐解決。
 
「好冷好冷……」多在外面逗留那一下,就知道氣溫變化的有多快!我怕被風吹到感冒,搓著手,急匆匆的趕回家。
一打開家門,看到小花他們三個圍在客廳煮火鍋。「老吳,過來吃啊!」解子揚拿了個碗,要舀一碗給我,我擺擺手:「我剛剛吃過了。」
 
「真的不吃?」小花夾著一片鮮嫩多汁的肉片,在我面前晃著,我猶豫了一下,小花看我為難的樣子,裝模作樣的吹著肉片,肉香往我臉上撲來……我猛地張口把它吃掉,小花笑了:「還說不吃?來吧!」
 
潘子讓了個位置給我,我捧著湯碗喝了點湯,然後解子揚像是發現新大陸那樣的「咦?」了好大一聲,接著朝我嗤嗤的笑著,我搥了他一拳,罵道:「有什麼事就快講,不要笑得那麼噁心!」
解子揚吱吱喳喳的和小花說著什麼,小花往我這邊瞅了瞅,也露出曖昧的笑容,我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鬼,問潘子道:「我臉上黏了東西嗎?」潘子很認真的看了看,搖搖頭,我有點惱怒的問解子揚道:「那你在笑什麼啊?」
 
「你今天跟阿甯出去嗎?」解子揚沒頭沒腦的問我這麼一句,我反應不過來,呆愣愣的回答:「是、是啊?」
解子揚臉上的笑意更盛,拍拍我的肩:「沒想到外表憨厚的老吳把妹技巧那麼高超啊!」
「什麼把妹!我們今天是……」小花不等我反駁完,拉下我的衣領,戳著我的頸子:「就別否認了啦!草莓都種上去了!」他咯咯的笑著,讓我很想打他。
「什麼草莓!我跟阿甯才沒有什麼呢!」我矢口否認,這兩個人到底怎麼搞的啊?我無助的看向潘子,他給我一個「祝你們幸福」的微笑,我靠了一聲,走到浴室照鏡子。
 
鏡子倒映出我自己的臉,我左右轉了轉,尋找剛剛小花戳的地方,發現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個銅板大小的瘀青?好像蚊子叮到後來黯沉那樣。
「…………」一定是蚊子!這兩天跟我比較有接觸的人除了阿甯,就是悶油瓶了……我臉上熱度攀升,又想起上次嘴裡那種軟軟癢癢的觸感,我嘖嘖舌,碰到自己咬出來的傷口,疼了一下,甩甩頭,走回客廳。
 
「蚊子啦!你們幾個三八!」他們看我氣呼呼的樣子,笑得更討厭了,一副「哎唷!我們都知道,你不用狡辯了」的表情,我哼了聲,把碗拿去廚房洗乾淨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一開門,看到一球棉被在我床上發抖著,愣了一下,才想到是悶油瓶。我嘆了口氣,完全忘記家裡有隻怕冷的樹精了呢?
「喂!還好吧?」一直和悶油瓶冷戰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戳了戳棉被,問道。我滾動那個棉被球,試圖找出悶油瓶頭部所在位置,那棉被球「呼啦」的一下打開,把我捲了進去,我有種被蚌殼精吞掉的錯覺。
 
雖然被悶油瓶冰涼的手凍得很受不了,不過他整個人跟篩糠似的發抖著,讓我不忍將他的手從我衣服裡拿出來。我艱難的抽出我的手,一邊搓著他的背幫他取暖,一邊問道:「沒事吧?」他冰涼的鼻子蹭著我的頸窩,讓我驚覺他嚴重失溫:之前他體溫再怎麼低鼻尖都還是溫的呀?
 
我緊張了起來,看了看書架上的盆栽,發現它葉子被風吹的彎了下去,一副快枯死的模樣,我起身想把窗戶關上,不過悶油瓶死死抱著我,不肯放手,我無計可施,只好任悶油瓶夾帶著棉被,跟個背後靈似的附在我背後;我像隻企鵝似的,左右搖擺,舉步維艱的走到書桌前,將窗戶關上。我給盆栽澆了水,然後對它哈了口熱氣,悶油瓶抖了一下,抱著我的手又更緊了,我知道這樣下去悶油瓶一定會凍死,得想辦法弄個電暖器來!
 
我記得解子揚也很怕冷,他那邊應該很多保暖用具吧?我開啟房門要走出去,不過忽然想起潘子他們看不見悶油瓶,而悶油瓶現在帶著棉被抱著我,不就變成一副我裹著棉被的模樣了嗎?我說什麼也不想讓解子揚他們嘲笑我這個包著棉被的模樣,但我又擺脫不了悶油瓶的手,手握著門把,猶豫了好一陣,嘆氣,用商量的口吻和悶油瓶說:「你先把棉被放下好不好?」
 
「…………」他蹭著我的耳朵,沒有回話,我無奈於他的倔強,走回床舖,拿起那條羊毛毯,用手肘頂了頂悶油瓶:「那換這條?」這條毛毯的保暖效果也不錯,而且裹在身上看起來也不會那麼可笑,悶油瓶似乎也覺得背著棉被有點重,把棉被丟回床上,改披著那條羊毛毯;我抓著毯子的前端防止掉落,悶油瓶從背後抱著我,兩人動作僵硬的走出房間。
 
「老吳,你幹嘛?」潘子他們剛剛把火鍋吃完,正在收拾,看到我包著毯子走出來的滑稽模樣,三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我紅著臉,暗暗踩了悶油瓶一腳,搓著手,說道:「房間冷的要死,報告做不下去。兄弟,你有沒有電毯還是電暖器借我用一下啊?」
 
從陽台吹來一陣風,悶油瓶猛地顫了一下,然而由於我被他緊抱著,他的顫抖看起來就像是我在發抖一樣,我為了裝成很怕冷的樣子,打了個噴嚏,然後揉著鼻子喃喃地說:「這鼻子實在不行……」
「嘖嘖!」解子揚知道我有鼻子過敏的毛病,只要天氣一變化,我往往就是噴嚏連連,他轉頭拿了個像是小型風扇的電暖器給我,我跟他道謝,帶著悶油瓶要回到房間。
 
但由於兩人的步伐不同,我一直被他的膝蓋撞到,悶油瓶估計也發現到這點,手上用力,攬著我的腰直直的把我抱起來行走!我大驚,不過人還在客廳,我不能掙扎或是罵悶油瓶,不然肯定會讓小花他們起疑的;我看他們仨都忙著收拾桌上的碗筷,沒注意到我這邊,如果他們在這時回頭一看,一定會發現我漂浮在半空中吧!我壓低聲音,催促悶油瓶道:「趕快回去。」
 
悶油瓶感覺毫不費力的帶著我回到房間,我臉上有點掛不住面子,急著想掙脫他的手,不過他似乎打定主意就是要黏在我背上:我彎腰要將電暖器的插頭插上,他就跟著我彎腰,我把襪子丟進洗衣籃,他就跟著我挪動。
「…………」這些事情忙完之後我該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製作PPT了,可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除了我坐在悶油瓶大腿上之外,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坐下!
 
我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你……」我赤腳碰了碰悶油瓶的腳,發現很冰,於是轉身到衣櫃拿出襪子、手套和圍巾,「坐下,我幫你穿襪子。」得想辦法先讓悶油瓶把我放開再說!
 
他站著不動,我嘆氣,走到床邊,彎腰,帶著悶油瓶坐下——我當然沒有坐在他大腿上,而是坐在他大腿間那一小塊空間——雖然這樣還是很令人害羞,不過至少我可以幫悶油瓶穿襪子和戴手套了。
 
我拍拍他的手,要他放開,好讓我戴手套;他乖乖的伸出一隻手給我,我這時才發現他的手指很長,尤其是右手的食指跟中指,手套戴上去的話還是有半個手掌在外面……嘛,管不了那麼多了,意思到就好。我拿起圍巾,想幫悶油瓶圍上,無奈他不把我放開,我怎麼轉身都看不到他的臉,只好憑感覺隨便把圍巾包在他的頭部。估計是悶住他的鼻子了,悶油瓶有點緊張的把圍巾拉下來,我也趁著他鬆手拉圍巾的那一瞬間脫離他的懷抱。
 
本來想幫他調整圍巾的位置,不過怕我一接近悶油瓶又被他纏上,和悶油瓶互看了一會兒,嘆氣,坐到我的書桌前,從包裡拿出今天討論的資料,開啟程式開始製作投影片。
 
「吱——」一個尖銳物品刮著磁磚的聲音讓我起雞皮疙瘩,我回頭看悶油瓶在搞什麼鬼,一轉頭,臉頰上就被一個軟軟的東西印了一下,我嚇了一跳,撇頭躲開,然後衣服被掀了起來,緊接著腰上傳來毛毛的觸感——是悶油瓶戴著手套的手。
「…………」悶油瓶拖著板凳坐在我背後,把頭放在我肩上,雙手抱著我的的腰,看起來昏昏欲睡;我拿他沒轍,聳聳肩,他的頭隨著我的動作晃來晃去的,我無奈道:「想睡就去床上睡?」
 
「不要。」悶油瓶這樣靠著我說話等於直接把氣吹進我的耳朵,我惡寒了一下,但他無視於我的反應,繼續保持著這個親暱的姿勢黏著我。我看了看那個無精打采的盆栽,再對照著這個精神萎靡的悶油瓶,嘆氣;植物要怎麼防寒我不知道,現在打電話給胖子又太晚,那只能先這樣了?
 
頭不自覺的會一直往右偏——因為悶油瓶靠著我睡著的緣故,我把他的頭推回去,覺得脖子有點痠,試著叫他:「喂?」
「嘶……」悶油瓶細細的氣息呼在我的頸上,我覺得很癢,想把他抱到床上睡,不過我們兩人之間還隔著椅背,我一挪動椅子就跟著移動:我被悶油瓶圈在椅子上!
 
我嘆氣,無奈的對悶油瓶說道:「你這樣子我沒辦法上床睡覺啊!」
他好像聽到「床」這個關鍵字就醒了,夢遊般的呢喃著:「床……」然後拉開椅子,把我當個小娃娃似的抱起來,我嚇一跳,還來不及掙扎就被悶油瓶用棉被包裹起來,兩人又這樣纏在一起睡了一晚。
 
真的改天得找個時間把盆栽拿去給胖子鑑定!看這是什麼植物?寒流來的這幾天悶油瓶完全陷入昏睡狀態,我怎麼叫他都不醒,手腳也冰冷的不像話,為了房間不要多一個死人——應該說死樹精——我花錢買了一堆暖暖包(因為電毯價格實在太貴了),塞進悶油瓶的棉被裡,跟解子揚借來的電暖器也幾乎二十四小時開著,我都擔心它快燒掉了!
 
由於悶油瓶的狀況不佳,我這幾天幾乎都不怎麼出門,留在家裡照看他。解子揚他們對於我足不出戶之舉似乎司空見慣,但是阿甯他那一部份的資料有問題,要約我出來討論,順便還外套,我知道我不得不去,可是又找不到什麼好藉口,於是只好捏著鼻子裝鼻音,和阿甯說我感冒,這兩天不想出門吹風,問題就線上談,外套可以改天還沒有關係……天曉得我出門的時候悶油瓶會不會失溫死掉?
 
不過阿甯聽到我感冒,非常擔心的說要來探望我,我連忙跟他說不用,萬一被我傳染那可不好!阿甯沒有回我,就把電話掛掉,我頭痛的揉著額角,看來他是直接奔來我家了!這下我該怎麼裝病啊?
 
我掀開棉被,悶油瓶反射性的縮了一下,我拿起一個暖暖包貼在自己額頭上,並且把整個人都悶在棉被裡,希望製造我發燒的假象。不過棉被裡的溫度過高,差點悶得我不能呼吸,我極力忍著,一直到有人來敲我的房門為止。
 
「……來了。」我故意咳了兩聲,慢吞吞的挪到門前,一邊摸著自己的臉檢查溫度退了沒,一邊轉動門把。
「你還好吧?」門一打開我就看見一籃水果伴隨著阿甯清脆的聲音闖進來,我謝過他的水果,顫顫巍巍的接過,拖著腳步,將水果放在書桌上,然後急忙鑽進被窩裡,怕臉上的熱度退去看起來就不像發燒了。
 
阿甯看我忙著躲回棉被裡的模樣,以為我病得不輕,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皺著眉,擔憂的問:「你看醫生了嗎?」
「咳、咳……唔!」我正在假裝咳嗽,豈料悶油瓶一個翻身,一巴掌拍在我臉上,摀住我的口鼻,我嚇了一跳,強裝鎮定的模樣,在棉被底下悄悄的拉著悶油瓶的袖子,把他的手拿開。
 
我暗自祈禱阿甯沒有聽出聲音不對:不管是我沒動卻有翻身的窸窸窣窣聲,抑或是我的咳嗽聲。他嘆了口氣,從包裡翻出一支小水果刀,說道:「我削蘋果給你吃吧!你一定都沒吃什麼東西!」
 
我苦笑,看阿甯要去書桌拿蘋果,連忙跟他說不用,我要休息了,心裡暗道:你快走吧!我快要裝不下去了!暖暖包丟進棉被裡變得超級燙!我很艱難的躲著極高溫的暖暖包,悶油瓶卻抓了一個摁在我肚皮上,我被燙得一縮,一邊腹誹這個悶油瓶前兩天都不會動,怎麼今天那麼活躍?一邊將棉被拉起,看似要蓋住臉,實則掩飾我正在把暖暖包都丟到悶油瓶那邊去的動作。
 
阿甯愛憐的梳了梳我的頭髮:「那我走囉!你好好保重!外套我放在椅子上,有需要的話就打給我吧!」語畢,還拍了拍棉被,我咳了兩聲做回應,他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
 
在確認阿甯離開後,我想起身離開床舖,耳朵上這時卻傳來溼潤微痛的感覺,「他是誰?」低沉的嗓音振動著我的耳膜,我猛地一震,回頭一看,發現悶油瓶恢復意識,正咬著我的耳朵跟我說話!
我大罵一聲靠,一邊忙著把耳朵擦乾——希望也把被他低沉嗓音振動的那種感覺給擦掉——一邊拿暖暖包丟悶油瓶的臉:「裝死啊你!害我那麼擔心!」
 
「他是誰?」悶油瓶不理我的暖暖包攻擊,坐起身,沉著臉,抓著我的衣領又問了一次問題;我倆的臉忽然靠得很近,我有點緊張,他……看起來很生氣?我說話氣勢不禁弱了下去:「同、同學啦!」
我撥開悶油瓶的手,他像個消了氣的皮球一樣軟綿綿地又倒回床上,我傻眼,敢情剛剛那是迴光返照來著?
 
「喂?」我見他倒下去,慌了起來,看他皺著眉,緊揪著棉被的樣子……其實真正感冒的人應該是悶油瓶才對吧?我趕緊把盆栽放到電暖器前面,還幫它澆了點水,並且換掉冷的暖暖包之後,悶油瓶的氣色才看起來好一點。
 
……悶油瓶就一直這樣昏睡到我準備出發去美國。雖然很放不下他,可是去美國是協助教授參加研討會,不能像之前一樣用報告做不完的藉口一直待在家裡不出門,完全依賴潘子他們給我帶食物回來。
我看著床上縮成一團的悶油瓶,嘆了口氣,本來想把盆栽拿去給胖子,讓他放在溫室裡面照料的,哪知門才一開,風灌進來,悶油瓶就哆嗦的跟什麼一樣,讓我放棄了帶他出門的念頭。
 
我走到解子揚的房間,朝著他埋首書中的背影說道:「老癢,我出國這幾天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嗯?」雖然拜託解子揚澆水很不靠譜,因為他連自己的魚都會忘記餵,不過最常待在家裡的人就是他了,大不了我在他房間貼滿「澆水」的字條?
「我養了一個盆栽,你能不能幫我照顧到我回來啊?」解子揚合上他那貼滿一堆標籤的書,抬頭起來看我。
 
「好啊!那盆花呢?」他豪爽的答應下來,我抓抓頭,回房間拿了盆栽和電暖器,悶油瓶似乎不能離他的本體太遠,迷迷糊糊的抓著棉被跟我走到解子揚的房間去。
「老吳,你這是幹嘛?」解子揚看我身後一坨棉被,問道。我抹了一把冷汗,放下盆栽以及電暖氣,扶著悶油瓶到椅子上坐好——解子揚大概會以為我把棉被放在椅子上吧?
 
我非常認真的和解子揚解釋這一切:「老癢,你或許會覺得我瘋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看了看悶油瓶的方向,解子揚被我嚴肅的表情感染了,正襟危坐,神情肅穆的看著我,「那盆栽,並不只是盆栽……」
我揉著眉心,猜想接下來的話語解子揚會相信幾成,「有個樹精,嗯,應該說男人,是那個盆栽的精靈。所以你如果後來看到有個生得頗俊俏的小哥出現在你房裡不要太驚訝。」我猜只要幫悶油瓶澆水的人就看的見他,先給解子揚作個心理建設,以免嚇到他。
 
「嗯……」解子揚搓著下巴,低頭沉思,然後握著我的肩膀,很認真的跟我說道:「老吳,你最近壓力太大了。盆栽我會好好照顧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靠!我就知道他不會相信,而且說得我一出門就不會回來的樣子!我呸了一聲,罵道:「你咒我啊你!」我用指節揉著解子揚的頭,他疼得唉唉叫,一拳打了過來,我倆扭打了一陣,氣喘吁吁的躺在地板上,兩人都笑了出來。
 
「多久沒這樣打了啊?」解子揚一掌拍在我肚皮上,「咚」的一聲好不響亮,我不甘示弱的也拍了回去,嘆了口氣,「從你搬走之後我就沒玩伴啦!」
解子揚之前是我的鄰居,我倆從小就認識。他和他媽媽感情很好,我從來沒見過他爸爸……聽說他爸爸為了救一個落水的人,結果被水草還什麼纏住,兩個人都沒活著回來。
 
他媽媽為了離開這個傷心地,大約在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帶著解子揚搬走了,於是我家附近就沒有能跟我一起玩的小屁孩。解子揚大概也是想起了這件事,苦笑道:「唉!時間過得好快啊!」
「對啊……嘿咻!」我一骨碌,爬了起來,把手伸向解子揚,「來吧!」我握著解子揚的手臂,扶著他起來,拍拍他的肩:「好啦!我去整理行李了!」
 
我離開房間時,放不下心的又看了倚著牆睡的悶油瓶一眼,恰巧盆栽和悶油瓶都在我視線的同一條線上,解子揚以為我在看盆栽,笑著把我推出房間:「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我會照顧它啦!」
 
「這植物很怕冷,你房間要保持一定溫度喔!」我還是忍不住叮嚀解子揚,他搥我一拳:「我照顧不來還有胖子呢!」我點點頭,在客廳掛著的小白板上留了言,讓小花和潘子也都能看到幫我照顧盆栽的訊息——我真的很擔心我回國之後看到悶油瓶乾癟或是凍得發紫的屍體——然後整理行李,明天準備和教授、阿甯他們一起搭車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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