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僕役的身體狀況非常虛弱,席爾斯悄悄叫了蘭卡過來幫他看診;蘭卡卻說他只是餓太久再加上輕微脫水而已,只要吊個點滴就沒事,席爾斯點點頭,看著蘭卡幫那名僕役打營養針,並拎起自己的包,一跛一跛的從密道離去。
「寵物……嗎?」昏睡著的僕役抱著自己的手微微收攏,單純出自於對體溫的依賴而不是企圖拿匕首行刺他;席爾斯嘆了口氣,挪了個位置,讓僕役靠著自己的頸窩,並溫柔的拍著他的背,安撫他那仍在發抖的身體。
 
席爾斯其實很渴望身邊能夠有個人,能讓他觸碰、讓他親近;為了防範來自自己哥哥的陰謀,整天疑神疑鬼的感覺實在讓席爾斯心力交瘁,但是他出身於宮中,自然避免不了這種勾心鬥角環境;因此,席爾斯除了自己培養起來的幾個親信以外,是誰也不信任。
 
雖說席爾斯相較於其他人,比較信任自己的屬下,但他還是保留了一塊,並不是完全的把信任託付出去;像是阿薩奇跟著他那麼久了,還是無法理解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席爾斯總是和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只會直接下達指令,讓阿薩奇去辦。
這名僕役……讓阿薩奇下去查查好了,如果真的是自己兄長派來的人,就算自己再怎麼捨不得,還是得把他「處理」掉。
 

 
當光線出現時,提米就知道自己獲救了。雖然後來怎麼樣了他不曉得,但是一直有個淡淡的檸檬香味安撫著他的情緒,還有雙溫柔的手抱著他,不斷地拍著他的背,拂去他心中的恐懼。
提米緩緩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依舊處在昏暗的環境當中,但不是完全黑暗,一旁點了小燈,散發出溫暖的鵝黃色光芒,身下還有柔軟的床舖……脫離密道了嗎?提米放鬆的嘆了口氣,閉上眼,但隨即想起一個問題:自己在哪裡?腦中最後的印象是他抱住了一個人的小腿,然後他就失去意識了。
 
有誰能夠在密道裡走動?想到這點,提米倒吸一口氣,猛地睜開眼,發現有雙冷酷的,像野獸般發著光的眼睛正盯著他,提米慌慌張張的從床上滾下來,趴在地上,不斷地發抖,因為他看見那人腰間有一把佩劍!肯定是過來把他滅口的吧?
 
這時候照理來說應該要說一些替自己澄清的話,但是提米已經嚇到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阿薩奇挑眉,握著劍柄,本來打算提米一辯解就直接把他砍了,但是提米卻沒說話,讓阿薩奇沒有下手的理由。阿薩奇揉揉眉心,對於這名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僕役感到很不耐煩,但是席爾斯說要留人那就得替他過濾一下,免得拉斯塔又派什麼奇怪的人埋伏在席爾斯身邊。
 
「名字?」有點沙啞的嗓音響起,提米愣了一下才發現那名灰色頭髮的騎士正在詢問他,提米結結巴巴的回答:「提……提、提米。」
「叫提米還是提提米?」阿薩奇在腦內思索著皇宮的僕役名單,不記得有誰是提提米,提米又重複了一次,只是結巴的太嚴重,說了等於沒說;阿薩奇嘆了口氣,換了個方向問:「哪來的?」
提米愣了一下,這是問他出身嗎?他不知道呀!他是在森林的小徑旁被撿到的,是哪座森林?梅拉普平常外出是走哪條路線?科辛城嗎?如果自己在那附近出現,是不是就是科辛城的人?
 
由於提米想得太久,阿薩奇認為他正在編織謊言,遂抽出佩劍嚇唬他,提米緊張的咬到舌頭,急忙擠出一句:「梅、梅拉普!」
「…………」梅拉普是皇宮內的一名管家,並不是地名或服務單位,這小子怎麼會這樣回答?嘛,至少知道他是誰管理的僕役,再下去查名單就知道他是提米還是提提米了。
 
「鏗」的一聲,阿薩奇收起劍,提米被那尖銳的金屬碰撞聲嚇得魂不附體,阿薩奇則是盯著他看,心裡思索著目前皇宮內的勢力分配:主要分為三派,一派是支持大王子拉斯塔的人,另一派則是支持二王子席爾斯,最後一派則是中立,是其他兩派極力拉攏的對象。梅拉普這管家平常和皇族的人接觸很少,阿薩奇不太清楚他的政治立場,但是他平常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言論和舉動,或許可以推定他是中立派的?他底下的人……阿薩奇決定先把提米關起來,等情況明確了之後再回報給席爾斯。
 
提米不知道自己回答的對不對,他完全不敢抬起頭,也沒看到阿薩奇打量他的眼神,只是繃緊著皮,趴在地上等候處置——這是梅拉普教給他的:遇到皇族的時候就先問好,再來盡量把頭壓低,他們沒有特別吩咐就不要出聲,等他們走掉之後還要過個兩分鐘才能恢復原先的動作,不然隨意走動可能會惹惱他們。
 
梅拉普當然不是每個僕役都這麼教,像是隨身侍從就要懂得去察言觀色,主動把主人侍奉的穩穩妥妥的;但提米的個性太憨直,並不適合做隨身侍從,能乖乖的做好他打掃的本分就夠了,不需要那些花俏的心思。
阿薩奇看提米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一度懷疑自己把這名膽小的僕役給嚇死了,他踢了提米一腳,提米緊張的問道:「請…請……請問大人……有、有……」
「啊!」聽提米結巴就煩,阿薩奇重重地嘆了口氣,打斷他說話,接著在一旁的牆上找了找,摸出幾條帶著鐵鍊的鐐銬,扣在提米手腕上,提米哭喪著臉回望著阿薩奇,阿薩奇哼了聲,本來想和他說乖乖待著就放他出去,但轉念一想,席爾斯要他把這名僕役放在小房間內,大概跟那隻狗一樣要養起來吧?但是那條狗最後的下場……還是別給這名僕役太多希望好了。
 
阿薩奇將提米扣好後,又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番,確認他嘴裡和後庭裡沒有藏任何的武器,這才離開。提米看著轟隆隆關上的密門,忽然覺得自己和先前的處境並沒有不同,甚至可能更危險?那騎士粗魯的檢查讓提米備受屈辱,而且很痛;他嗚咽著縮在床邊,不敢爬到床上去……提米忽然很懷念自己打掃的工作,非常單純,一成不變,不像這房間的變化一樣,多得令人難以捉摸。
 

 
那名僕役醒了。
席爾斯透過牆上的暗孔觀察著在小房間內的他。他漂亮的綠色眼睛像小動物一樣警戒的看著送食物進來的窗口,又四周看了看,確定安全了才開始吃飯。席爾斯很喜歡他身上那股乾淨純真的氣息,而根據阿薩奇調查的結果,知道他叫提米,是負責打掃謁見廳和外頭那條走廊的僕役,平常很乖,不惹事,看來自己沒看錯,他是個適合放在身邊的傢伙。
 
席爾斯對於這樣偷偷養著僕役的自己感到好笑,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能被拉斯塔抓到任何的把柄,一切都得等王位繼承人明確了之後才能結束。雖然這麼說很不孝,但席爾斯是真心希望他那生重病的父王快點死掉,等遺詔一出來,他就可以終止和拉斯塔的競爭。
 
自從五歲那年,莉朵試圖派人對自己下毒的那瞬間,席爾斯就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把自己的哥哥殺死,不然就是換自己死。優柔寡斷的父王先是喜歡上了拉斯塔的母親莉朵,後來又愛上了自己的母親伊絲琳,並封他為后;這讓莉朵非常不滿,因為那時候拉斯塔已經出生了,莉朵一直認為他的兒子就是未來的國王,但當上皇后的那人偏偏卻不是自己!
 
那名漂亮的女人笑起來很妖媚,席爾斯總覺得他和自己母親說話時是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殺意才能擠出那麼和善的笑容;或許因為這樣,父王才選擇立個性溫柔婉約的母親為皇后,而不是那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吧?拉斯塔並不像他外表那樣的陽光開朗,他骨子裡完全遺傳了他母親的陰險狡詐。
 
拉斯塔大約在十二歲那年就懂得收買人心,讓宮裡的女僕都向著他,而忽略了自己;席爾斯永遠記得他那時候在花園跌倒的瞬間,拉斯塔對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接著迅速爬到樹上引起女僕們的恐慌,紛紛圍著那棵李子樹要拉斯塔下來,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小席爾斯跌倒了需要有人扶他一把。
經過這件事之後,席爾斯知道不能什麼事都靠別人,於是他學會遇到困難自己爬起來,而不是賴在地上哭泣,等待別人的援手。
 
拉斯塔就是見不得他好,他擊劍擊得好,拉斯塔就故意偷襲他,害他在演示時滑倒出糗,而父王賞賜了一隻狗給自己當作生日禮物,拉斯塔就找人把那隻狗剝皮,還將肌肉一條一條的剝下來,掛在他的房間內嚇唬他。席爾斯在當時的確是嚇哭了,但是他很快的就懂得收斂情緒,不讓拉斯塔知道他在想什麼。
 
唯有這樣,他才能保護自己。「忍辱負重,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母親召他過去時告誡的話。席爾斯吃驚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他一直以為溫和的母親總是受欺負的那方,但是母親和藹的笑了,摸摸小席爾斯的頭,說道:「我如果不裝柔弱,又怎麼能夠把你生下來?」
「…………」先示弱,再伺機反擊。席爾斯不再反駁拉斯塔栽贓在他身上的難聽事蹟,而是慢慢的培養出屬於自己的騎士團,並自告奮勇的前往古德德島建立起通商航道,以取得豐厚的香料資源。
拉斯塔意識到小席爾斯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沉默的小孩,他惡意的謠言轉變為更具體化的攻擊;還好席爾斯除了騎士團之外,船隊也培養了一支,不然那時候他就真的被波盧帝亞海給吞沒了!
 
充滿不信任的生活讓席爾斯很孤獨,他想和人接觸,有著親密一點的關係都不行!因為那人會變成他的弱點,引來拉斯塔的攻擊。他不能再讓那隻狗的悲劇再度發生!但……為什麼是一個男僕而不是更加柔弱的女僕呢?席爾斯自嘲的笑了。
 
或許是莉朵老是派女僕害他的關係吧?席爾斯對於女性的觀感並不是很好,而且那個來教導自己房中術的「老師」說穿了,就是一個經驗老道的妓女罷了;席爾斯覺得很髒:怎麼會有人能夠忍受一個被那麼多人用過的東西前來服侍自己呢?
席爾斯制式化的記下女性的敏感部位之後就打發那名妓女走了,他可不想用髒得無可復加的妓女實際演練;而拉斯塔刻意送來的處女們都是刺客!上禮拜還好阿薩奇夠機警,即時制住女僕們,不然現在該舉辦的就是自己的葬禮了!
 
「呼……」不過盯著提米用餐,竟然可以想到那麼遠,席爾斯真的是覺得累了。他揉揉臉,推開介於自己房間與隱藏小房間之間的暗門,打算放鬆一下;這個看起來乾淨又非常單純的傢伙,應該……會乖乖聽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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